第150章 粮商（1/1）

就算之前经历过北地的冬季，再感受一次还是会被它的严寒所惊讶，宋泠乐裹了两件棉袄和一件加了皮子的外衫还是冷得打颤。

一月前，她和银朱终于跋山涉水到了铜台，结果一入城发现情况不太妙。

本以为裴疑攻下了乾州，自己便可以在铜台轻松找到白氏的暗探与他们联系；加之有可以投靠老熟人柳堂书和贾月，不必在胆战心惊地到处躲避，却没成想改变的不止是沿途的风景，还有人心。

幸好当时留了一个心眼，没有立刻取下假脸暴露身份，若是被柳堂书认出来自己是当初和裴疑一起的柳连，那可能比落在那群乞儿手里还要麻烦！

当她知道柳堂书在帮新帝庆科做事时，说实话并没有多出乎意料。毕竟一个能将自己女儿亲手送去魔窟的老混蛋，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那时开始，整个铜台城布满了庆科的眼线与暗探，镇东大将军与文氏已然将铜台严守的密不透风。

就在她们进退维谷、无人依靠又找不到白氏踪迹的时候，疤儿来了，还带着乾州附近村县的粮食消息。

那一刻她忽然感受到什么是绝处逢生，一个绝妙的主意闪现在脑海里。宋泠乐决定学一次裴疑之前的那步棋——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当掉那支白玉簪和莲花华盛，用一部分钱来接济沛水村和同台所有乞儿，让他们到处收集消息。

又在一日夜里，让几名乞儿绑来贾月，知道他对柳堂书有怨，便以“柳家大小姐的死”为突破，诱惑他为自己做内应。

以她的揣测和收集来的消息，北边战事逼近，粮草是重中之重，若是两军开战，柳堂书的存粮不仅会被神弩营征收，就连去北地贩粮这等暴利之事也参与不了。

捋清楚所有情况，宋泠乐立即传话给贾月让他给柳堂书分析当下的形势，并说服柳堂书去找文伯信合作以便能够出城。

商人的习性不就是趋利避害，他们才不关心谁做皇帝，谁能打赢。只要钱越多越好，对自己有利就会想尽办法去争取。

果不其然柳堂书上了钩，为了能够顺利出城，他不得不找到文氏合作分羹。三日后两人开始私下凑齐粮食四万石，并决定派京军三百人做护卫一路护送北上。

也是在这个时候，韩宜派人来铜台征粮险些被抓。

因为不能随意出城，宋泠乐错失了与他直接联系的机会，又不想暴露身份、错失四万石粮食的消息，她只好按照计划进行，并让乞儿们给韩宜的人传出将会有粮商从铜台出发前往北地。

到了这一步，宋泠乐只差将自己也进入其中。可惜的是南宫珉不在这里，不可以再去换一张脸，她只有再费些功夫让贾月成为此次运粮的总管，再让他将自己加入进去。

“此次行动结束，我能让你成为柳家的家主，柳氏所有的家业以后均由你来打理。”

这是宋泠乐给他的承诺，但空口无凭，贾月依旧警惕着。他虽不像柳堂书狡猾奸诈，却也不蠢笨。

“北地战乱饥荒已久，北上一定会遇到劫匪。不过，有那三百人作为护卫，遇到劫匪其实是小事，可我们始终会经过青州，若被起义军发现，三百京军怕是抵挡不了什么。

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家老爷和文氏的暗地操作，也不太适合被陛下知道。如果被起义军发现，你会死；若遇难时请求守备军或陛下的任意臣子知道，那你一定是首先被拉出去挡刀的，也会死。”她不着急，细细为贾月分析着。

“所以让我做这总管就是你拿捏我的第一步？呵。”贾月冷笑了一声问，“姑娘意欲如何？”

宋泠乐让步，露出身后的一车粮食与几名虎视眈眈的乞儿，说：“只求跟着贾公子分羹一杯。如若遇上起义军，小女子必保公子性命，并帮您得到柳氏家主之位。若没有遇上起义军，那便更好，您依旧可以完成任务，我也能跟着换些钱财养这些个孩子。”

就这样，半个月后她带着银朱和疤儿随贾月一起踏上了去往北上的路。

此刻他们三人步行于队伍的最末尾，银朱冷得实在走不动，连着赶了三日的路，她都感觉不到腿的知觉了。

“小雀姐姐没事吧？”疤儿见她快要跌倒，连忙扶住关心道。

银朱脸颊冻得通红，睫毛上结了些冰珠，机械性的摇了摇头说：“看看掌柜如何？”

因为她们花了钱雇佣自己，所以面对宋泠乐前后不搭的身份，疤儿并没有多问。因为不管她是不是柳家大小姐，只要能够解决那些乞儿的吃穿和以后，他便可以只信让他相信的事。

疤儿扶着银朱，朝走在前面的宋泠乐大喊了一句，等了须臾才见人停下来回头，也是一幅昏昏沉沉的模样。

怕她也支撑不住倒在雪里，疤儿只好背起银朱脚步走向宋泠乐。

“没事吧？”他问。

宋泠乐愣了愣，脑子里是对疤儿瘦小身子居然能背起银朱的疑惑，回过神来才点了点头说：“没事。”

疤儿看她眼神涣散，就知道再不休息取暖的话一定会出事。“我去找贾总管，让他停下来歇一歇吧！”

宋泠乐有些呆滞地眺望起周围，看着渐起的白雾，摇头拒绝，“不可。你在北地待过知道这样子过不了多久就会下暴雪吧？而且看沿路村子被火烧刀砍的痕迹，想来附近有劫匪的可能很大，不能停。”

“那怎么办啊……”银朱有气无力地问，她快坚持不下去了。

“你还有酒吗？给她喝一点暖暖身子，再坚持一下，过了这河就到青州地界，就可以休息了。”宋泠乐是在宽慰他们，也像是在宽慰自己。

银朱看这娇生惯养的主子都能忍受，自己也不可以拖她后腿，于是咬咬牙猛地灌了一口烈酒。

就这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吼叫，紧接着队伍最前头的人马开始四散奔逃，守于两侧的护卫开始集中。

“不好！”宋泠乐打了个激灵，“劫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