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超发（1/1）

李北阳走的急，仅仅裹着大衣就走了，连围巾都没有系。这裹挟着冰渣子的寒气吸的让他的鼻腔像刀割过一样疼。

他走着走着，只得用袖子捂住口鼻，吸入已经被自己的身子捂暖了的那部分空气。就是这样，李北阳的鼻尖也是被冻的是失去了知觉。

等到他走到了主计科，这才感受到一丝丝温暖。其他的科室都被这场暴动给折腾的不堪，唯独主计科是维持着正常的工作的，毕竟日常物资的调配与发放是全都仰仗着他的

作为一个“散财童子”，他遇见人攀谈到话，往往伸手就是一根烟、一张票子之类递过去，全然不吝啬。因而，科室里面上上下下的人几乎都认识有这么个李北阳。

王济世作为避难所非著名不粘锅，今天的他居然不在办公室里摸鱼，他紧张的在二楼走廊来回踱步。

他的身后，也就是原先建筑的会议室中传来“哒哒哒”的清脆而又显得杂乱的响声，会议室的长桌两边分列两排会计，有些是一手执笔，一手抓着眼镜儿，对比着各类收账与支出；另一些两只手忙的停不下来，手速快的能看到残影，“啪啪哒哒”打着算盘，时不时还要在旁边的簿子上记两笔。

这么个场景一出，没有出点事情，是不可能的。

李北阳才上四楼没有找到王济世，又连忙下一楼准备找人问问，在二楼的楼梯口碰巧被王济世截胡了。

李北阳拿出那一袋礼品准备交给王济世。

王济世此时也是失掉了养气的功夫，急急忙忙拥了上去，也没有管礼品的事情，直直的问李北阳道：“我先前嘱咐你的事情你查出来了吗？”

“查……查过了。”李北阳气喘吁吁地先把王济世的话给回答掉了。

时间倒回到三天前，众所周知，这马岭山避难所内一直施行的是粮食本位，依靠粮食作为锚点，发行粮票，充当商品进行交易的媒介。

因此，在马岭山避难所，粮票和粮食挂钩，也就是说有多少粮票就可以兑换出多少粮食。

虽然这么一个管理方式相当古旧，奈何不住它简单易行，才这么一个万籁俱寂的末世，也就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的打破贸易壁垒了。

粮食这玩意儿，人人需要，既能够食用，又能够用以交易。这套粮食本位的贸易体系在这几个月里一直是没有出相当大的问题的。

然而，正当众人都以为这套规则不会出意外时。这套贸易体系就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粮票儿的发行计划此前一直是由内务科和行动科协调出来的。自从主计科独立出来之后，发行粮票就成了前者的重要任务。

话说在三日前，主机科会计室里的一个小会计叫做师嘉墨，作为会计系的大学生，他很想在这个乱世大展身手一番。

是工匠精神卷的爆棚的他，本着累死自己，也要卷死同事的精神，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

三天前，下班的时间到了，师嘉墨也没有下班，就一直在那里研究账本儿。

诶嘿，这么一研究真就给他研究透了。他发现，从上个月开始，主计科粮票儿的发行总量就是一天比一天多的状态，

等到了最近几周，发行的粮票的数量已经远远大于粮仓里粮食的总量了。

师嘉墨将这事儿报告给了阎芜锡，王济世开始还不甚在意。

毕竟人的习惯就和仓鼠一样，他们会将相当多的钱存放起来。钱这玩意他不拿出来用的话，那就和一块废金属，或是一张废纸无异。

而且钱也会存在自然损耗，比如说弄丢了，破损了之类的。

因此，主计科一直有一个调研股去调查市场上货币的总量，若是总量不足以支持其作为市场交易的媒介的职能，那么主计科就开始加印票证出来，接着投入市场。

王济世轻描淡写的同师嘉墨讲了这么一通大道理，然后气定神闲的继续摸鱼了。

师嘉墨仍然是相当担心，他表示说：“这么大的一个漏洞放在这里，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啊，随时会爆炸的！”

王济世仍然是不准备管，说了几句好话安抚了师嘉墨一顿，类似于什么：年轻人的洞察力真强，大学生专业知识牢靠之类，然后坚定的把他打发走了。

这不能完全说是我们的老王同志想偷懒，管理一个看起来还算良好的市场的一个准则就是，他倘若运行没有出毛病，那你就不要去管他了，因为如果你动了它，目的是想要去调整某一个漏洞，那么只会使得这么一个原本运行的还算可以的市场突然就走不动了。

目的可能既达成不了，运行还可以的市场又出现了别的漏洞，到时候情况会更糟糕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王济世又摸了一天的鱼，第二天是整个主计科的周会，也是王济世一周最忙的时候，虽然他老人家摸鱼，但是该了解的东西还是一个不少都要了解的。

他从早上就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把他手下的各个科室的负责人喊过去，检查文件、了解情况，然后将重要的问题给处理掉，筛选出那些相对不是很重要的议题在傍晚的周会上讨论。

然后他见到了一个不太好的现象，那就是根据仓储股的报告，这一周以来，主计科发放粮食的粮仓的支出较之前高出来许多，有一部分粮食已经见底了。

主计科的仓储股希望和内务科的仓储股合并，同时增加仓库容量。

王济世知道龙耘的的精明，明白这么个要求是不可能的，于是回绝了仓储股这么个请求。

他仅仅是签了个便条，说道：“回头后备要见底了的时候你去匀点粮食过来就行了。”

其后，在调研股的的报告中，王济世也是发现了确实现在粮票儿印的数量太多了。

他忽然想起来师嘉墨昨天和他汇报的事情，然后，王济世瞬间警觉起来了，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

这少掉的粮票如若是被民众给藏起来的，那么这些民众的消费未免也太保守了。而且，市场上的粮票儿大量消失的时间和煤矿那里开始暴动的时间几乎是完全吻合的。

王济世派人通知了阎芜锡一声，接着，把李北阳喊了过来。

李北阳便受王济世之托去到黑市调查，先前把嘉禾带过去仅仅是顺便的事情。

在李北阳忙着整理数据的同时，内务科那边又突然来消息，登记处要重启工作，然后他便忙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

散户仅仅是黑市的一部分，占的量很少，因为尽管很难统计，就算不统计也是无伤大雅的。

在嘉禾等下一批煤炭送货过来的时候，李北阳找到了黑市的物管，以主计科的名义，要到了黑市收的保护费的记录，当然了本质上就是管理费。

这个管理费的组成是一部分的固定摊位费，加上每笔交易的抽成，尽管是不是很准确，却仍然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应黑市的市场上的钱货流向。

李北阳从包里拿出来一沓子纸张，其上记录着李北阳加工统计出来的报表以及原始数据。

他将这一沓子纸交到了王济世的手上，王济世哗哗翻了下纸张，然后草草扫了几眼。

接着对着李北阳作出一个安静的手势，回身进去了会议室讲这一沓子文件拍到了桌子上。

然后招呼着两个拨着算盘的会计，指着这沓子文件指示道：“老汪、老李，这是黑市那边的原始数据，你们算一下。”

“中嘞！”那老李应了一声，然后拿走了细细阅览起来。

那王济世便出了会议室，把李北阳拉到了自己办公室里去，李北阳焦急的说：“按照您的意思，现在超发的未免也太过严重了吧。

大量的粮票儿全部集中在煤矿那里。”

王济世叹了一口气，“当时在谈判的时候拼命压煤炭和粮食的兑换比例就是担心会有这么一天，他们用煤炭来兑换我们的粮票儿。

他们每换走一张粮票，我们为了维持正常的市场交易，就必须得多投放一张粮票儿。

到现在，他们那儿已经不知堆积了多少粮票了。”

李北阳正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问道：“现在他们那里到底有多少粮票儿？”

“不知道。”王济世摇了摇头，看向李北阳说道，“等他们完全的统计数据出来吧。”

不久之后，一位干员敲响了办公室的木门。

“进来吧。”

一张薄薄的纸张摆在了两人面前，其上字迹苍劲。

其上的数据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避难所统共储备粮只有4000吨到5000吨不等。

而自从有具体的统计数据以来，主计科一共发放了9000吨的粮票，实际数据算是假币只能更多。

为今之计，就只有相信他人的智慧了。

“多谢北阳小友了。”王济世说道，“今天的数据你千万不能和别人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北阳道了一声，“好的。”

然后就离开了。

待到李北阳离开了，王济世一时间就朝着行动科去了，这回他不不得不主动找龙耘了。

这时候龙耘也是坐不住了，这场面他真没见过。

首先，王济世他主动找别的科室的情况就很少，这个也不难理解，古人云：“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作为主管财务的人员，同人交游确实得注意，不然当起家来，做起财务的主，若是和他人走得近些，确实容易遭人非议。

龙耘此时也大概猜到王济世前来是干什么的了，怕不是主计科遇到什么难事儿了，他自己不能解决，于是只能来求别人来帮忙拉他一把了。

都是人精了，王济世也就懒得讲一些客套话，他直截了当的提出要借钱：“粮票和粮食的挂钩兑换出了一些问题，目前主计科的仓储肯定是不足的，把行动科的仓储合并起来，整合出一个避难所的总仓储吧。”

就这么一个狮子大开口，龙耘肯定是答应不了的，他于是没有接这个话茬儿，在yes or not中选择了or，“老哥哥发生什么事了？粮仓着火？”

王济世说了一部分实话，他回答道：“主计科粮储量见底了，现在也是难以维持粮食与粮票儿的挂钩关系了。”

龙耘一听就觉得有点假，以往的惯例就是主计科仓储见底之后从行动科调粮食过来，现在为什么要突然改变，唐突的要求合并仓储呢？

龙耘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王济世。王济世也明白他这一番含糊其词的说辞是难以对该事件负责的，于是就把事情的全貌和盘托出。

只不过这语气颇有一些委屈，甚至委屈之中还潜藏着一丝丝怒意。

“唉，这是一个阳谋啊，他们不停的收购我们投放进市场的票证，倘若我们想要维持市场的正常运营就必须投放更多、更多的票证。

我很长时间之前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但是根本没有解决办法。”

这下子龙耘听明白了，他当即问道：“这粮票对比粮食超发了多少出来？”

王济世摇摇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他说道：“那边管理黑市的黑帮是受内务科节制的，他们卷走了多少票证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

龙耘也是有些急了，他居然没有想到主计科实际上是有票证发行的具体数据的。

他在末世之中的威望源自于这个避难所，倘若这个组织一经解散，那么他的权势也就荡然无存了。

龙耘在一瞬间也就代替了整个行动科作出了决定：“你要多少粮食才能维持住粮票和粮食的兑换。”

王济世没有回答具体的数据，他也不知道具体的数据，他仅仅是粗略的回答了一句：“越多越好，另外，要时刻监察秘书科和煤矿那边的动向。”

龙耘作出了他的承诺：“既然这样，我就多安排一些人以维护安全的名义，暗中盯梢着那些闹事儿的暴民和秘书科那帮子人，另外时刻安排人值班在粮仓那里，只要挤兑一发生我们就派人讲粮食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