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齐云山上(2)(1/1)
沈南雪说,她那是故意扮可怜腻在云澈身边,就像以前讨父亲母亲的关注那般……
沈星若其实自己也分不清楚,是喜欢他那个人,还是喜欢那些关注的眼神和偏爱。
沈南雪说她永远做不了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云澈也总说要先做自己,先想自己。
她好像的确把自己丢了……
她在军中认真做事,尽职尽责得到高官厚禄,似乎是下意识地想让沈靖和梅氏看看,自己这个女儿多么有本事,让他们后悔当初那么对她。
她是想和云澈站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有人指指点点,说她高攀,说她不配。
她看似冷淡,实则那么在意旁人的目光。
可其实她生性懒散,她根本不愿意那么累。
她并不想做事。
她也并不喜欢舞刀弄枪,练武真的很累很累……她舞刀弄枪从一开始就是想引起沈靖的关注,是为了让沈南潇开心。
她更喜欢做菜,喜欢跳舞,喜欢待在家里雕木头、刺绣。
更致命的是,沈星若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云澈,甚至没有燕离对云澈的了解多。
所以那些非他不可到底是什么?
然而这所有的胡思乱想,都比不上那一日得知他放弃找她带给她的痛苦多。
那是一盆凉水,浇的她浑身湿透,冰冷彻骨。
燕离说云澈修道法心经,所有的人和事包括她在内,都是云澈生活的过客,都是他修行路上的缘法。
所以,因为她的主动靠近是缘法,他便受了。
她消失也是缘法,他也受了?
那么到底有没有喜欢?
如果有,又有多喜欢?
沈星若以前从没想过这些问题。
她觉得只要永永远远在一起就够了。
她喜欢他陪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喜欢把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都讲给他听。
然后再享受他开解、安抚、陪伴自己的整个过程。
时日渐久,她对他上瘾到无可救药,难舍难分。
当燕离把她带出揽星斋的那一瞬,她心里痛的不会呼吸,脑海里只想到了云澈一个人。
那被燕离摘去的素银八卦手镯,更像是把身上的一块肉给挖掉了一样。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撒手,但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她恨死了燕离把自己带走,她觉得这样的生生分离,比死还难受。
她被燕离越带越远,就越来越痛苦。
她剑走偏锋的不吃饭不喝水。
那时候是真的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她不想活了。
可是清醒之后,燕离的那些话如魔音绕耳,让沈星若脑中轰鸣。
你把他当成唯一,当成全部,可你呢?你只是他其中之一……你在他的心里,是那个最重要的吗?
沈星若不禁问自己,她是云澈心里最重要的吗?
云澈有朋友,有父母,有齐云山的师兄弟们,有江陵的无数百姓。
他身边有很多人,他大致也惦记着很多人。
离开了京城他还能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情。
沈星若身边也有很多人,可她却只认云澈这一个唯一。
连沈南潇都靠边了。
云澈就是最重要的,独一无二的。
她离开了云澈身边便活不下去了,没事可做了。
这样下意识的对比,得出的答案让沈星若心惊。
她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把云澈当成了生命的全部,所有的一切,而她不是云澈的唯一。
因为不是那么重要,所以他轻易放弃,不找她了。
沈星若看了好久好久,终于慢慢放下了那只千里镜:“我暂时不想走,我得想想。”
“好。”
燕离好脾气地说道,“那我陪你在这山下住一段时间吧,等你想好了,我们——”
燕离忽然话音一顿,语调更加温和:“你慢慢想,不着急的。”
送完了菜找过来的两个下属的脸当场就垮了。
不着急?
这都出来快两年了还不急?
……
沈星若和燕离住在了山下的小村庄里,两人带着两个护卫扮做一家人,租了一间空房,每日便帮着山下村子里的百姓往齐云山上送菜。
沈星若每一次上去都带着千里镜,她记住了去那个高台的路,也记下了怎样绕开那些巡守的小道士。
宝塔一样的水杉树,成了最好的遮蔽物。
她隐在水杉树之间,院中的云澈从未发现她。
她就这般隐匿在暗处,看着云澈的一切。
他有时在屋中打坐,有时在院内练剑,偶尔会被师弟们请到大广场去,带领其余的弟子一起练习。
他的剑法飘逸而凌厉,一袭宽松的青灰道袍被他穿的如神似仙,超尘脱俗。
沈星若从不知道他剑术如此高超。
燕离说,云澈内力精深,可用大袖伤人,那招式叫做袖里乾坤,很是厉害。
他说云澈是齐云山这一代年轻弟子之中最有天赋之人,因为是江陵世子,所以才没有完全投身道门。
他还说,云澈最爱到后山玉峦峰的瀑布前静坐。
这些沈星若都是第一次听。
齐云山上云澈的模样,是以前沈星若根本想象不到的。
以往他们腻在一起的时候,她好像只顾着表达自己,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他。
沈星若日日上山,日日沉默。
燕离从不催促。
那两个下属急得团团转,又没办法,只能求神拜佛,希望公主早些想清楚,早早离开此处,回到该去的地方。
十月二十四那一日,沈星若又像往常一样上了齐云山。
快一个月过去了,她对这里的山路已经十分熟悉,不必与他们走送菜的那条石阶,她直接到了齐云山后山的玉峦峰去。
云澈每两日便要去那里静坐一次,今日他又该去了。
沈星若早早到了,翻上了自己常坐的老树枝丫,扶着树干朝下望。
瀑布之下是一汪清潭。
云澈就坐在潭水边光滑的大石上,已盘膝入定。
瀑布落下,激荡起潭中水,水珠打在他后背的衣衫上。
他的双手轻轻搭在膝头,双眸微闭,乌黑的长发半挽,用檀木簪子斜斜固定,潭中弥漫水汽,似在云澈周身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光晕,让人感觉他似乎随时要羽化登仙。
沈星若想,他这样的人,好像真的不那么适合谈情说爱,不适合染上红尘烟火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