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饮其流者怀其源，学其成时念吾师（1/1）
北展后台，张云雷很熟了，每年德云社在这里大大小小的演出总有十几场，一进门，就看到右边的墙上贴当天演出的节目表，今天是师父的全本《锁麟囊》
过去的戏班演出，是在后台上场门的附近设一后场桌，墙上挂着水牌子，写着戏码和演员的名单，演完了戏演员就到后场桌领戏份，也就是劳务费。
现在时代变了，先进了，有时候是演唱会的出场顺序，有时还有演员谢幕排列表。这是专门给演职员预备的，哪怕天天演出同一出戏，也难免有个别演员有头疼脑热的变化，所以这个演出告示牌非常重要，您要演出就必须先看看这里的告示。
张云雷平时在相声后台，除了老先生们之外，在师兄弟和晚辈里，身份地位是德云社最高的，一向都是师弟们伺候。但在戏曲后台，他还是个小学员。
往右一拐，就是化妆间，演员都坐在化妆镜的前面自己化妆。这时候化妆师傅已经在和弄着一种黏液，然后把一绺一绺的头发放在黏液里和弄着，过一会儿，把一绺绺头发放在案子上用篦子梳理，梳理好一绺，折成一个小弯放在一边。
这是用榆树皮熬制的胶水，把发片浸在里面，再用篦子刮平，就是旦角演员化妆时贴在脑门上至两边鬓角的“片子”。经过刮平的片子又黑又亮又软又黏，贴在脑门上面和两个鬓角就会显得特别精神，如果演员的脸型胖一些，往里贴一贴就会显得瘦一些，如果演员比较瘦，还可以往外贴，显得胖一点。这个刮片子、贴片子的地方就是后台的梳头桌。
别看张云雷平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非常有眼力见，办起事来更是妥妥帖帖，才刚过一天就把后台这些零碎的活都摸熟了。
如果此时有熟悉小辫的师兄弟看到，就知道，他的强迫症已经犯了，不管是哪位老师的化妆桌子都被他擦得锃亮。冷暖小风扇都放左边，杯子都放在右手，这叫风生水起，杯子把都朝右边，方便各位老师右手拿杯子。
掐着点烧开水，给后台各位老师把茶都沏上。一切都像个跟了十多年的跟包。后台的老师们也都领这个情，一个流量巨星给自己端茶递水，感觉还是很爽的。更有那箱官师傅还能和小辫儿开个玩笑。张云雷深知箱官师傅的厉害，相声演员，自然不会让话掉在地上，老少两人天南海北，古今曲艺，居然相谈甚欢，其乐融融。此时，师父正好进后台，小辫儿立马去把师父的茶水泡好。
旦角演员是先抹完油彩，定好妆，画好眉眼、口红后，就要到梳头桌贴片子、勒头、梳头，插头面。头面就是旦角演员头上最亮丽的装饰物。
穷苦人如《武家坡》中的王宝钏插银锭头面，大家闺秀如《凤还巢》中的程雪娥插水钻头面，《宇宙锋》中的赵艳容插点翠头面。这种头面高贵但不艳丽，特别适合贵夫人插戴。
遗憾的是，这种点翠头面和演员盔头上的点翠应该是用翠鸟身上的羽毛贴在上面的，为保护翠鸟，现在只能用蓝色的丝绸代替了，效果就相差太大了。可喜的是前不久开始有人用大白鹅、鸽子等禽类的羽毛漂染后代替翠鸟羽毛，效果也非常好。现在市面销售的，都是这类型的点翠首饰。
迟小秋先到小化妆间换上水衣子，这时张云雷把彩匣子已经打开，所需要的颜色已经调好，她拿起画笔，这时他的琴师沈媛也到小化妆间开始拉琴，老生、青衣的唱腔，乱拉一通，正拉着，只听迟团跟着胡琴也乱唱两句。
二人谁也不理谁，谁也不知道沈媛拉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迟团唱的是什么，可是迟团这么一唱，沈媛把胡琴一收就走了，就好像对上了暗号，完成了任务。
再看迟团这脸也化完了，神采飞扬，盈盈秋水。来到梳头桌子前坐定，这时舞台上已经开锣了，有人给他换彩裤，有人给他穿行头，小辫端着小茶壶，看准时间递过去，化妆速度虽快，但是秩序井然。
什么是角儿？挂出名字能卖票，前台后台时刻都如此沉着镇静，有条不紊，在京剧界还真找不到第二份。 二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更深刻认识到自己什么都不是。这里张云雷成长迅速，那头杨九郎和李九春现场火爆，介绍演员，2次返场之后，主持人结束演出。
新街口剧场离北展一共就5公里，紧赶慢赶，看到最后一个返场《苏三起解》
“程派的发音和梅派、张派等的位置是一样的，全是靠前的，决不是有些人说的是靠后的。
唱的时候要时刻感觉到你的头顶上有一根无形的线在提着你的音，使你的音掉不下来，有这种感觉才是对的。”
张云雷一边和杨九郎介绍着程派，一边眼疾手快的打水烧水，安排师父各种卸妆的工具，又拿出晾好的小茶壶，站在下场门等着。
秋天北京的凌晨总是寒冷的，在封闭阳台的昏暗小顶灯下，泡着两杯茉莉花茶，几颗大白兔奶糖。别看平时张云雷是逗哏，使唤起杨九郎也是吆五喝六的，但实际孩子敏感又矫情，他心里小羊始终是最好的倾诉对象和精神支柱。
“哥，你说我未来是怎么发展的？”小辫悠悠的说
杨九郎稍微坐正，说道，“这个我想过很多次，我觉得无论如何您商演不能丢，相声还是要写，要练，基本功不能落下。”
“嗯”
“二一个，既然要拜师，就好好沉下来，今天您看迟老师对我特别好，还给我签名合影，还送我书。那不是看得起我，那是看重您。”杨九郎严肃说着
张云雷抬眼，“那就是喜欢你”
“好好好，是是是，如果说相声和京剧，这两样，您都能兼顾。我还有个想法，说着杨九郎拿出一个红布包，“送您”
小辫没有接过，只是一摸，“快板？”
“嗯，我希望我们在小园子演一回三节，也不是只演这一回，就是经常去小园子。”杨九郎认真看着张云雷，“我的初心就是相声的小园子，我喜欢那里”
“小眼巴叉的，你板和谁学的？”张云雷一下坐直了
“听您录音，和高老师徒弟学的。”杨九郎没有收回快板，只是放在张云桌子这边，人慢慢歪在椅子上，接着说道，“还有一个，既然您唱歌的事情暂时放了，我也不想您去影视综艺，咱们是不是就守着京剧园子和相声园子，守着那些姑娘？相声您别嫌我次，我给您站一辈子，京剧，我也想学栾队报幕，我给您报一辈子幕，好不好，角儿。”说着剥了一颗奶糖，喂给小辫。
“我考虑考虑。”骄傲张老师
“张老师，有个正事迟团生日，您打算怎么过？这可是大日子”羊羊子突然想到
张小辫儿一愣，“本来我就想下周她演出之后，后台吹蜡烛切蛋糕的。我这人，不太会表达。而且，没个身份，很多事情不方便，就这个，我其实也犹豫。”
“角儿，我们换个角度想，您觉得，师父生日最想要的，是不是看孩子比他们出息？”羊羊吹了吹茶叶末，“您现在还是学员，京剧后台其实没什么能耐，但是咱还有相声园子啊，明天您找师父，我找演出部，那天是周二，但是头天是周一啊，您要不要试试？我们跨生日？彩衣娱亲如何？”
“那你说上个什么节目？”
“我早给您想过了，要我说，您把清水河再整理整理，演员用七队的，春姐也在，明天我就去找他们排练。好不好？”
“谢谢你九郎”，张云雷眼里有星星看着杨九郎
小羊避开不敢看，“角儿，我俩谈不上这个谢，这些年我都习惯为您着想了。各自回屋吧，明天您还跟包呢。”小羊逃走了
张云雷一看时间，才1点，想必师父还没有睡吧，打开微信，先给闺蜜打个电话问问，毕竟要用人家的队伍。。。。。。
小孟最近是生活得如鱼得水，天天就在吃吃喝喝中度过，唯一的问题就是李鹤彪晚上睡觉打呼，最近是好不容易习惯一点，刚要睡着，就听到手机响。
孟鹤堂的手机一直都是静音的，只有特别关注的人来电才有声音，电话一响这就不能不接了，挣扎起来，一看是闺蜜。也不怕吵醒彪哥，直接问到，“辫儿哥您怎么了，那么晚？”
“孟孟被我吵醒了吧，”张云雷有点抱歉到
“嗯，最近彪哥和我一个房，他打呼噜，我刚有点睡着。”
一听是彪哥一个房间，张云雷也不收着了，“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好了吗？我听说你最近和师父大爷一起过得挺滋润啊”
嗯，我挺好的，哥哥，您来吗？这里可舒服了，我带您钓鱼啊
我找你有正事，我下周一晚上要在新街口演出，想借你的队员
哥，是您没说清楚，还是我睡迷糊了？您要在新街口说相声？还周一？没有场啊。我队员到是没关系，让九郎找九春啊，不是，您要演什么？
清水河的相声剧，我师父59岁大寿，彩衣娱亲。我先找你问问师父睡了没有，要是没有，我现在找他。
哥，您找吧，师父今天兴致好，和栾哥在一起，您就打栾哥电话吧。
那行，我先挂电话了哈。
孟孟看着隔壁床彪哥熟睡的样子发了一会呆，发现自己没有困意了，便直接起床，穿衣服，又绕回到主楼的大客厅，看到栾哥正在和辫儿哥视频。郭德纲示意小孟先坐。
“那行，师父说了演出部这头没问题，借队员，队长答应了就行，那你好好休息吧，你身体要多注意，好不容易好了，赶紧睡觉，杨九郎，看好你们角儿。”栾云平实则关心，但没说两句就摆出副总的威严，挂了电话。
抬头看向右手边的孟鹤堂，“小孟你来了正好，事情都知道了吧，你现在找下九春，关照他周一这个事情不能拍照，严禁泄露，你再和新街口的王经理说下，工作人员也是不可以拍照拍视频，一旦泄露对你辫儿哥不利。”
乖巧兔兔点点头，靠着他栾哥就开始翻微信，打开九春的聊天界面，点了视频通话，接通之后交给栾哥。自己靠着栾哥肩膀闭上眼睛。
小栾一看这情况，直接给人撂躺下，头枕着他大腿，郭德纲过来，盖上外套在小孟的大短裤上。
等事情处理一通之后，郭栾师徒俩看着睡着的孟孟一起摇摇头。
“你就打算一直给他当枕头啊？”
“那怎么滴？您来？”怼怼上线
郭德纲拿着扇子就要打栾云平脑袋，最后只是轻轻碰到头发，“哎呦。”栾云平假装叫了一声，郭德纲伸手撸了撸。
“师父，那天我们回吗？”
“明儿就回，这是大事儿，于情于理都要回，但不用告诉他们，我也想看看小辫和九郎这5年来成长成什么样了。”
“那现在？”栾云平看着睡着的孟鹤堂问到
“你自个去想办法吧，”说罢郭德纲直接转身就回房了。
杨九郎洗漱之后就赶上了栾队的视频结尾，这下挂了电话后，督促小人儿去洗漱睡觉，又给九春打了半小时语音，把事情讨论得7788，约定中午园子开会，又转头到小祖宗房间门口，悄悄打开虚掩的房门，借着月光，又听了听呼吸声，确定祖宗睡了，又悄悄掩好房门，退回自己房间。
那头张云雷其实没睡，回想刚才聊的发展方向，本来开演唱会，是想要绚烂一时，现在身体好了，人生还有很长，如果没有意外，张云雷感觉自己长命百岁不是问题。唱戏没有走上舞台都是在学徒，相声也没有时间去，搭档现在到处蹭场也没有解决办法，盘算半天也没有个方向，深感自己无力。拿出手机，给郭德纲编辑了一个消息“爸爸，我想您了。”又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