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请医生（1/1）

在那个年代，只有赤脚医生才会上门给人看病，像那些医院里的正规医生，他们是不会上门给人看病的，尤其还要让他们骑上三个小时的二八大杠，那就更不可能了。

至于这个眼镜男医生为什么愿意来农村看病，后来我听我妈闲聊时说过。

那天，得知医生拒绝下乡出诊后，小娟爸并没有放弃，他在医院里软磨硬泡，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一顿操作下来，严重影响了医院的正常运作，为了打发小娟爸，医院领导便派了一个医生下乡，尽管是个实习医生。

看到小娟爸回来，我妈招呼道：“小娟爸回来啦。”

而此刻的小娟爸，显然没工夫也没心情搭理我妈，他只是随口‘嗯’了一声后，便带着眼镜医生来到了病床前。

“王医生，您赶紧帮我女儿看看到底怎么了。”小娟爸急切道。

“你别着急，让我先检查一下。”眼镜男医生不慌不忙道。

只见男医生坐到床前，放下医疗箱，开始检查小娟的身体情况。

我记得，他是先摸了摸小娟的额头，然后又掀开了小娟的眼皮，用小电筒照了一下，最后从医疗箱里拿出了听诊器，听了下小娟的心跳。

“孩子这样睡着有多长时间了。”眼镜男医生一边听心跳，一边问道。

“从前天晚上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两天了。”小娟爸回道。

“那小孩还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其他异常症状？”眼镜男医生又问道，同时，他的神态已经变得有些凝重。

“有时会突然额头冒汗，手脚冰凉，身体抽搐，还说胡话。”小娟爸说道。

“孩子最近有没有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眼镜男医生继续询问道。

“应该没有吧。”小娟爸估摸道。

当时，我的内心想法是，桑葚应该不算不干净的东西吧，毕竟我吃了那么多也没事。

“王医生，我女儿到底生了什么病啊。”小娟爸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可能是食物中毒引发了急性肠胃炎，也可能是病毒性感冒引发的脑膜炎……”

眼镜男医生不愧是实习医生，说了一大堆医学专业术语，那时的我根本听不懂的，同时，我相信我妈和小娟爸也听不懂，不过没关系，听不懂才能体现出眼镜男医生的医术高超，至少我妈是这么认为的。

只见我妈突然插话道：“看看，这才叫医生，病情分析得头头是道，一听就知道里面全是学问，比那个替人看病全程蹦不出一个屁的刘兽医强多了。”

我妈是典型的农村妇女，说话不分场合，心里也憋不住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且话语一般都很粗俗。

“王医生，你既然说了这么多，那你一定有办法治好我女儿对不对。”小娟爸问道。

“先别这么说，我只是从孩子的症状猜测了下孩子生病的病因，但具体是什么病，我现在还不能确定。”眼镜男医生解释道。

“什么意思？您也治不好我女儿吗？”小娟爸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必须得把孩子带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眼镜男医生说道。

这时，一旁的小娟奶奶突然插话道：“什么？还要去医院？还要做检查？”

听到要去医院检查，我猜测小娟奶奶肯定是怕花钱，毕竟在那个年代的农村人眼中，医院是个非常烧钱的地方，农民根本消费不起。这也是为什么赤脚医生在当时很普遍，尽管那些赤脚医生医术很拙劣，但找他们看病花钱少啊。

“以孩子现在的状况，肯定得去医院，否则就危险了。”眼镜男医生肯定道，显然，他也知道小娟奶奶在顾虑什么。

就在这时候，躺在床上的小娟突然就发病了，只见她那苍白的脸色突然变得更白了，额头上瞬间布满了汗珠，表情很痛苦，嘴里也在嘀嘀咕咕、断断续续得说着什么，但却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小娟……”

“小娟……

看到小娟发病，小娟爸和小娟奶呼唤着小娟的名字，试图叫醒小娟，他们似乎觉得只要叫醒小娟就没事了。

“手脚冰凉……肌肉抽搐……心跳加速……不行了！必须得赶紧送医院！否则就晚了！”眼镜男医生表情严肃得说道。

“去医院，现在就去。”小娟爸急声说道。

……

没多久，小娟爸拉来了一辆板车。（板车，就是一块木板加两个车轮子，是当时农村主要的运输工具。）

“你打算用板车拉你女儿去医院吗。”眼镜男医生问道。

“我们农村只有板车，没事，我拉得动，当初我老婆生孩子，我就是用这车把她从医院拉回来的。”小娟爸解释道。

“那能一样吗，孩子现在的病急得很，你用这车不是耽误孩子的病吗。”眼镜男医生斥责道。

“那怎么办？要不把小娟绑在我身上，我骑二八大杠送她去？”小娟爸说道。

“你觉得以你女儿现在的情况，能够抗住那样的摧残吗，赶紧叫辆汽车来。”眼镜男医生说道。

“我们农村不比城里，除了二八大杠就是板车，没有汽车。”小娟爸解释道。

那个年代的农村，通讯基本靠吼，安保基本靠狗，交通基本靠走，四个轮子的汽车根本看不到，三个轮子的三轮车也几乎没有，一个村子有几辆二八大杠就称得上富裕村了。

“没有汽车不是还有拖拉机吗，现在农村不是普遍都有拖拉机了吗。”眼镜男医生问道。

“我们村是有拖拉机，但那是村集体财产，要想使用拖拉机，要得到村委会同意。”小娟爸说道。

那时的农村，拖拉机一般都是村里集资购买的，有的甚至是两三个村凑钱买一台，属于集体财产，所以要想使用拖拉机，得先经过村委会研究讨论。

“人命关天！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你们村拖拉机是谁负责的，让我去跟他说。”

眼镜男医生和小娟爸离开没多久后，村长儿子就把拖拉机开了过来，然后便载着小娟去了县城医院。

……

小娟去了医院后，一走就是好几天，具体几天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她是被她爸妈用板车拉回来的。

县城医院并没有治好小娟的病，他们甚至没能查出小娟的病因，听说医院领导建议小娟爸妈带小娟去省城医院看看，但是，在那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年代，农民是不会舍得给女娃花大钱的，即便女娃是自己的亲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