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计谋(1/1)
为什么问起了她的生辰八字?
崔老夫人显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既然是住持所问,必然有其原因,便朝卢蓉点了点头,示意她回答。
卢蓉故作顺从的低头出声:“是癸亥年戊戌月辛卯日。”
和尚眉头一皱,忽然看向了崔老夫人,崔老夫人意识到这和尚有什么话说,便对卢蓉道:“厨房刚好做了燕窝,你今日有口福,且去瞧瞧好了没。”
这原本是下人的活,却吩咐了卢蓉,想要支开她的意思很明显。
卢蓉没有拒绝,起身便应了下来:“是,老夫人。”
她离开后,和尚立即走上前来,语气中带着惊讶,压抑着声音,问:“老夫人,你可还记得,从前我为公爷算过的命盘?”
“过去太久,有些记不清了。”确实有这件事,崔老夫人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瞧和尚这神情模样……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见和尚又有些迟疑,老夫人蹙眉,叫他有话就直接说。
和尚便直言道:“公爷是庚申年石榴木命,石榴木为木火相生,金旺相生,木旺相克,刚才那位姑娘的八字癸亥年、戊戌月、辛卯日都见木克土,木盛而与公爷天厄相争,极为不合!”
“什么!”崔老夫人惊地半身坐起,眼睛瞪得极圆,很是吃惊,“您的意思是,她不能留在凌哥儿房里?”
崔老夫人的手微微发抖,唯恐自己的一念之差,就真的害了她的凌哥儿。
和尚双手单手竖掌于胸前,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才叹气开口道:“出家人实则不该毁人姻缘,但那位姑娘若成了公爷的房里人,便是与公爷命运相依,两者皆为木命,木盛而相争,公爷怕是日后会被那位姑娘夺去不少气运。”
崔老夫人吓得胆战心惊,她原想着不过是收一个侍妾而已,却没想到会这样严重。倏地又想起什么,连忙试探性地问:“那她留在谢府里……”
和尚回道:“这倒没什么事,每个人五行命理不同,只要不与公爷命运相依即可。”
崔老夫人缓缓坐回椅中,略微缓和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多谢住持。”
和尚说完这些话后,很快便出去了。
崔老夫人坐在椅上,望着那飘出缕缕烟雾的香烛,久久出神。
一旁的王嬷嬷等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幸运,娇蓉蓉这几日尚未入住林枫苑,还得感谢她在琴姨娘那住了两日,拖了时间。只是公爷似乎对她有些上心,这个如何是好呢……”
一提到谢凌风,崔老夫人眼神便坚定起来,面无表情道:“眼下可不能依着凌哥儿。得将那娇蓉蓉安顿到别处去,万不可入凌哥儿的屋里。”
不管他俩如何意愿,反正万万不能害了她的凌哥儿!
王嬷嬷自然是点点头,可转念一想又为难住了:“可如今能安置到哪儿?也总要寻个说法,不然公爷那儿问起……”
两人还在商议,屋外忽然有个丫鬟禀道:“老夫人,二爷来了。”
谢卿白?
崔老夫人抬起头,与王嬷嬷对视了一眼——这种时候,他来做什么?
老夫人眼神示意她,王嬷嬷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出声道:“请二爷进来。”
外头的丫鬟仆子一并掀开帘子,跟着谢卿白进了厅屋。
谢卿白进来后,率先朝崔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安好。”
随后就恭敬地站在厅中,修长儒雅的身形如风雪中一枝梅,叫那些年轻姑娘挪不开眼。丫鬟仆子不敢多看他,开始收拾那些案台贡品。
谢卿白因是谢玄临身边的丫鬟所出,崔老夫人并不大喜欢,他平日里也只以“老夫人”尊称。两人相见,也并未有多高兴,二者皆是神情淡淡。
崔老夫人面上还是要过得去,遂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王嬷嬷给谢卿白上了茶,随后走到崔老夫人身后,给老夫人捏着肩,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谢卿白也并不在意,浅浅尝了一口茶,那微小的喝茶声,倒成了这屋子里唯一的动静。
崔老夫人靠着椅子闭目养神,过了好半晌,才慢悠悠道:“老二,今日你怎么有空来我院里坐?”
谢卿白见她态度冷淡,也不恼,面上温和,嘴角始终挂着浅笑:“前几日听人说老夫人有些咳嗽,正巧凝香居外长了一些忍冬花,便让人采了,制了忍冬膏,送来给老夫人。”
老夫人面色稍霁了些,也睁开眼看向他,眼中带着疑惑好奇:“这样迟了竟还能开花?”
忍冬花的花季在春日,如今都已入了夏。
而且……这个谢卿白,怎会无缘无故对她示好?
“许是凝香居附近潮湿,花就开得快些。”见他没回话,王嬷嬷自然不敢让老夫人的话落在地上,连忙搭话。
谢卿白看了这位嬷嬷一眼,又笑着对老夫人道:“凝香居旁的池塘常年无人打理,边上又长了不少竹子,四处都是野草野花,还出了许多虫子。屋里不少字画都被咬了,前日大哥还去了一趟,瞧见后发了一通火。”
崔老夫人一听这话,便微微凝眉,道:“既如此,便着人好好清理打扫。不差那点银钱,若不够,便从我处取来。”
旁边王嬷嬷忙应下。
谢卿白依旧一副温和模样:“老夫人善心,不过清理打扫也只一时,毕竟无人住着,又偏僻,没有人气,怕是只能好一阵——那些字画被损坏,还是怪叫人心疼的,不怪大哥生气。”
老夫人沉思片刻。那些字画她不甚很在意,可不能惹了她的凌哥儿不快。
外头,卢蓉正巧在这时端着燕窝进来:“老夫人,燕窝已经好了,正热乎着呢。”
见谢卿白在,卢蓉抬眼扫了他,随屈膝,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见过二爷。”
她一进来,老夫人的视线便落在她的身上,衣着样貌还是从她先前进来时的并无二致,颜色清浅的衣着,只是那双眉眼一动一转之间,总有一种妩媚之色。
这一次再看卢蓉,已不像之前那般满意,反而诸多挑剔起来,觉得这女子长得这样娇艳,还不得勾得凌哥儿心不定。
再加上和尚那样说的话,果然这女子在凌哥儿身边留不得。
崔老夫人看了她一会儿,接过汤盏啜了口,微微皱起紧眉头,转而又悠悠问道:“你的东西,已都搬到林枫苑了?”
卢蓉声音略低,却清冷清晰,像是在阐述一些吃饭喝水般的正常事儿,不见她有多高兴或多烦闷:“是,秋雀和秋月提前几日便已理好了。”
崔老夫人顿时握紧茶杯,心中十分不痛快,暗骂:两个蹄子,动作倒是快!
卢蓉察觉到老夫人态度古怪,撩起眼皮飞快地扫了她一眼,眼中又挤出一些为难和歉意:“我原想晚些时日再去,虽然前些日子身子好了许多,但药婆说,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姑娘家,自然是身子更要紧。”崔老夫人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看着她意味深长,“药婆可配了什么药没?”
“就是一些养生汤。”卢蓉淡淡开口。
“既然这样,你便先好好休息。凌哥儿那边,我回头去说。”这样正好合了老夫人的意,连那肩膀也放松下来,挥了挥手,让她不必在意此事。
卢蓉等的就是这一句,连忙忍下差点抑制不住的喜悦,乖觉应下:“一切听老夫人安排。”
崔老夫人一下子彻底宽了表情,但一些好话、场面话还是要说的:“等你日后身子大好了,再去伺候凌哥儿。你既要静养,不如就换个安静的地方。刚才老二提了一处凝香居,那边在竹林边上,还有一个湖池,回头我让人收拾好了,你就先住那儿。”
卢蓉看了眼一旁的谢卿白,轻声应是。
崔老夫人点点头,又夸了她几句:“你倒还算乖巧温顺。”
卢蓉自然将这话当做场面话来听,也不会放在心上,道了声谢也就罢了。
在这之后,崔老夫人还赏赐了不少东西,都是一些金银珠宝和首饰,让丫鬟仆人即刻送上来给卢蓉过目,算作安慰。
见卢蓉又一一应下,崔老夫人不由再次生出几分满意来。
谢卿白一直在静静观察娇蓉蓉……
他今天遵照之前所约定的,来崔老夫人这里提起了凝香居,却没想到崔老夫人竟然直接让娇蓉蓉住了过去,似乎早有打算不想让娇蓉蓉进到大哥的院中去。
他眯起眼睛:怕是这女人在这之前已经提前做了铺垫和手段。
卢蓉道谢后,便辞了崔老夫人,从屋里出来。
谢卿白也紧随其后,走出院门,在她边上站住,隔了大概两米远,开口问道:“你用了什么法子?”
卢蓉装傻充楞:“什么?”
谢卿白眯眼,想要从她的神情中辨认出异常:“崔老夫人可不会真的顾怜你的身子。你既已被大哥选了入林枫苑,她必会将你送入院中去,为何今日会忽然同意将你安置在别处去?”
而且那个凝香居,也是娇蓉蓉之前让他故意在崔老夫人面前提起。
她为什么要去凝香居?到底有什么心思?
卢蓉装模作样道:“二爷说什么呢,是老夫人仁慈心善,知道我身子需要静养,这才同意我迁居。”
谢卿白冷笑,忽然走上前一步:“是吗?”
他一把抓住了卢蓉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跟前。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靠近,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离得极近,甚至能被对方的呼吸喷洒到脸上,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淡淡清香。
谢卿白声音暗道:“你有多少心思爷可不管,但那日你说的,我既完成了任务,你今日便需得告诉我了。”
卢蓉被这样忽然靠近的距离吓住,她怕周围路人的人瞧见,连忙伸手试图推开他,一边扭过头去,不想与他对视。
谁知谢卿白强行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躲什么。”
卢蓉心头一口浊气涌上来,看就看,谁怕谁!
她重新仰头毫无畏惧直视谢清白,一双眼睛就这样直直看入他的眼里,清澈见底。
谢卿白忽地被撞入她的眼中,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颤,眼前的娇蓉蓉让他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莫名熟悉感。
他仿佛在眼前这个女人眼中,看到了另一个人……卢蓉……
怎么可能!
谢卿白猛地松开手,后退半步,像是触碰到了毒蛇一般,双手背在身后紧握。
卢蓉不知道谢卿白发什么神经,一会儿抓住她威胁,一会儿又十分嫌弃她。
她拍了拍衣裙,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二爷放心,你想知道的事儿,晚些时候我便告诉你。只是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这样站着,怕是引人注意。”
谢卿白左右扫了一眼,果然见有几个丫鬟正从远处过来,还有几个不乖巧安分的,总是时不时往这边看过来。
他冷漠转头重新看向卢蓉:“晚上我让宋恭找你。”
说完,他匆匆离去,卷起了一地的枯叶。
卢蓉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光沉了沉。
今日这一招,当然是她的手段:四年前她被选为谢玄临续弦,当时便是今日来的这位莲溪寺的住持替她和谢玄临算的八字。
除了他们之外,住持也将三兄弟的八字都一并对照了,就是恐她这个继母会对那三兄弟带来什么影响。所以她才知道谢凌风的生辰八字,也知道与谢凌风最不匹配的命盘是什么样的。
娇蓉蓉原本的八字还算与谢凌风登对,她只改了出生时间与日期,以此让崔老夫人不敢将她送入谢凌风的院中。
她谋划至此,就是为了掌握自己的人生,为了走出属于她自己的路。
她不要再如此被动,就像前世那般就连死她都无法反抗……
卢蓉缓缓垂下眼帘。
可谢卿白呢……他到底为什么那么想要知道自己从前的事……
她看不透这个曾经相熟、如今如此陌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