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车驾(1/1)
扬州的八月,街上有些桂树,种的是早桂,便趁着暖意,开了个热烈,黄垂垂的挂满了枝头,芳香扑鼻。
小桃红一早便给昭云卿在扬州最大的绣楼如意楼制了身蜀锦绣绿桂的襦裙,虽是赶制,却也是符合品阶的大衣,边缘具是金线交织的缠枝纹。
本就是第一次在扬州城里露面,按小桃红的说法,也应是桃红、绯红或者是金色,也彰显彰显她们郡主的身份来。
但是昭云卿特意要求了要青绿的大衫,小桃红也只得退而求其次的让绣娘用了金线绣了缠枝纹,就算是这样,这一身也看上去清贵无比。
还没到赴宴的那天,小桃红又亲自吩咐备下了六驾的马车。
昭云卿也懒得在细枝末节上同小桃红计较,能留下青色的衣衫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赴宴这天,还未到卯时,三姑娘的丫鬟便在寒翠居前探头探脑。正被端了茶点回来的阿戈抓个正着。
阿戈只认她眼熟,是三姑娘房里的二等女使,便笑着说道:“妹妹怎么在这站着,便是找郡主也该进去才是。”
那丫鬟没接得上话,只是呐呐地说:“我就随便看看。”
阿戈见她也说不出什么,便冲她笑了一下,端着茶点便进了寒翠居,又服侍昭云卿簪花,想起这桩事来,噗嗤一笑:“那三姑娘的丫鬟倒是有趣,站在咱们寒翠居的前面当门神,依奴婢看,怕是三姑娘想蹭马车坐坐,巴巴的便一早使人来看呢。”
昭云卿扶了扶发鬓的贴花,镜中人双眸如漆,面上已经是上了桃花色的脂粉,唇上也描上了赤朱的蜜脂,美则美矣,却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昭云卿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像是看见前世大婚前出塞的自己。
不一样了。
这次不一样了。
“姑娘倒是被自己的美貌惊呆了,”小桃红见昭云卿似有心事,便道,“若不是之前寒气侵体伤了根本,咱们姑娘定是扬州的头一位。”
昭云卿默默指着案面上的紫灰面纱:“替我带上罢。”太过打眼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女子行于世间,依凭容貌实在是落了下乘。
小桃红一愣,嘟囔了一句:“姑娘总也不见人,这扬州的公子们见不到着倾国倾城貌,我都替他们叫怨。”
手上却是没停,给昭云卿戴上,只露出了如漆的双眸,整个形容便凌厉起来,昭云卿的眼型最像老将军,只是圆润些多了女子的娇媚感,眼尾也是上翘的,就这也有了十足十的气势。
阿戈听小桃红越说越没个把门的,便打着圆场笑道:“咱们姑娘这容貌,叫那些不入流的公子哥看去,姐姐倒是舍得。”
小桃红这便横眉倒竖起来:“咱们姑娘天仙一样,怎么让他们这些软脚虾占这个便宜,这纱太薄,不如姑娘换那个赤色点金的。又是纱又是垂链的,保准挡的严严实实。”
昭云卿才和阿戈笑起来:“行了,要是这样,今日不如穿个黑色的大衫就行了。”
昭云卿知道小桃红的母亲从小服侍她姨母,后来才跟着娘亲,一生一大半时间都在京城,便有些清贵人家的影子在,教导女儿也随着世间的俗礼,小桃红这话虽有些逾矩却也是为了她好。
其实,上一辈子若是早在扬州定亲,或许也可免了远嫁北狄之苦。
但是昭云卿实在是不甘心只偏居一隅,这一世,她也不要拘于庭院内。
小桃红这才没有接话,生怕昭云卿又换了衣裳,服侍着昭云卿用了些奶羹,漱了口,紧赶慢赶地出了门。
在寒翠居门口守着的小丫头腿脚早也站酸了,躲在一旁的树荫里,瞧着昭云卿出了门,便撒丫子跑去三太太那边。
自打老太太瘫了,三太太便让女儿同自己一个院子,三老爷远在秋山院读书求学,准备明年的大考,不年不节的也不回,正是合适她们娘俩住。
等昭云卿走到侧门上,三姑娘早笑盈盈地站在车架旁了。
也是难为她,这六驾的车,李府庙小进不来,只在这老府侧门候着昭云卿。
这可离三太太院子远着呢。
三姑娘今日也是下了功夫打扮的,听说昭云卿今日穿青色蜀锦,早也便换了绯红的蜀锦来,上面也是用了金线绣了杜鹃花,又是嫩黄的内衫和纱皱裙,双环髻上一边攒了朵金丝拧绢花的大钗,看着既阳光又娇嫩,才是刚出阁的少女样子。
三姑娘看着昭云卿走过来,笑眯眯地挽住昭云卿的胳膊:“四妹妹这真真是太巧了,不若咱们不等五妹妹了,一起先走罢。”
昭云卿没有答话,小桃红扶着昭云卿上了车架,小桃红有些身手,跟着就上了车架。
三姑娘刚想上车。
小桃红一掀帘子,露出一张笑脸来;“三姑娘还是等等五姑娘罢,想来家里的马车也是坐得下四个人的。”
三姑娘脸色一阵青白,八月初的阳光还是烈,她等了许久已是有些薄汗。
刚想张嘴。
昭云卿冷冷地说道:“走吧。”
赶驾的正是马六,闻言还没出声,一拉缰绳,六匹玄色的马儿便扬了蹄子。
三姑娘没反应过来,吃了一惊,被丫鬟搀扶着往后退了几步。
等那马车从坊街内出来,三姑娘才回过神来,她搅碎了帕子,回身狠狠的将旁边的丫鬟打了一巴掌。
只把那婢女打倒在地,恶狠狠地骂道:“贱人,瞎了眼,都是你这个笨手笨脚的蠢货。”
转身进了门,也不等她,只急急地往新府赶去。
没料想,那厢五姑娘也坐了家里的马车走了。
家里就剩仆妇用的那辆青灰驴车了。
八月的天,这来回,人也热的虚浮,三姑娘妆也有些浮了,朱钗也乱了,气的直哭,三太太好说歹,才在房里的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驴车。
只是坐在车内,狭小逼仄,三姑娘恶狠狠地盯着帘子心里怒气翻涌,都是小贱人,装的和真公主一样,不就是一个小小郡主,都是李府的姑娘,凭什么就她独一份,直将手上新染的丹寇指甲掐断了一根。
她又有些心疼,便让旁边的丫鬟伸出胳膊来,便下手去掐。
这房里的丫鬟本是不近身服侍的,第一次,又有些紧张,看着三姑娘狠辣的笑,也不敢叫嚷便默默地流泪。
车内气氛冷凝。
三姑娘幻想着丫鬟是昭云卿便下了死手,又见丫鬟哭的可怜,心里的郁躁去了几分。
扔去一方绣金边的帕子,冷淡地说道:“擦擦,别叫外人看出来,若有一点风声,我就回了母亲给你卖到窑子里去。”
丫鬟打了个冷颤,也不敢接帕子,只放下了袖子,小心翼翼得用衣衫边角抹着眼泪。
三姑娘气不过,闭着眼睛想把昭云卿拉下马,忽然又想起二房那个便宜大哥说的,外面的人要杀昭云卿,阴恻恻的笑了一声。
丫鬟大气不敢喘,悄悄向外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