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狭路相逢（1/1）

晋鹏兴致勃勃地欣赏了一阵后，领到牌子后，便依照牌子上的编号，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然后坐了下来。

一进号房，他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监考官员站在每两排为一巷的号房内，同时有数名士兵来回巡逻。然而，令人疑惑的是，他被分到的号房位于贡院的极南位置，但两排号房内却空无一人。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更不寻常的是，监考官员和巡逻士兵也一个都不见，仿佛这位应试的童生完全被人忽略了一般，根本没有人理睬他。

想到刚才在贡院门口，他报出姓名后，一位身着四品官袍的官员微微一笑，目光充满深意地瞥了他一眼。晋鹏突然有了些明悟。多半是朱允文已经跟这些官员打过招呼了，于是官员们干脆不理他，甚至连监考都不愿意监督他。

这显然是公然的徇私舞弊行为！这种情况实在太令人高兴了！有皇太孙罩着，真是太幸运了！

这时，只听明远楼前传来一阵喧嚣的谈话声，原来是应天府的学政在向各位考生发表训词。训话内容相当乏味，无非是赞美先贤孔孟，然后歌颂当前皇帝的功绩，最后宣布考场纪律，警告不准作弊等等。

一般的院试需要考四场或五场，第一场被称为“正场”，后面几场称为“初复”、“再复”等等。顾名思义，初复和再复相当于前面的补考机会。如果第一场没有通过，还有机会再考。如果第一场通过了，后面的场次就不需要再考了。

晋鹏在开考之后才停止了四处好奇地观察，专心坐在了号房内。

没多久，一名书吏走了过来，将一张答题纸放在他所在的桌上，然后向他高深莫测地微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答题纸上写着应试者的姓名、籍贯、号房号码，甚至对应试者的容貌也有简单的描述，因为那个时代没有照片，只能通过文字来形容一个人的容貌，以防止代考的情况。

然而，晋鹏感到奇怪的是，答题纸上明明写着别人的名字和籍贯。难道书吏搞错了吗？

还没等他开口呼叫，隔壁号房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晋鹏？哼！这名字太庸俗，真是无趣。难怪考不上秀才，还需要我来帮忙，真是可笑！“

晋鹏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

旁边的那个人应该是朱允文找来帮他代写卷子的人吧？既然已经事先打了招呼，那么直接将写有自己名字的卷子交给那个人，由他代为完成，整个代考过程就能顺利进行。

旁边的人依然在自言自语，语气充满了懊悔：“想我曾经也是孔门的学生，先贤曾说：君子者，能够坚守正道而不巴结权贵，处于有力地位而不偏袒，无论贫穷还是富贵都不失去道义，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保持道德的准则……唉！我曾读遍圣贤之书，今日却因惧怕权势，不得不做这种卑鄙小人的事情，实在是孔门的罪人……“

那人的话充满了辛酸和同情之情，让晋鹏忍不住感到同情。如果不是因为那人正在帮他写卷子，他真想走过去劝说他坚守原则，不屈从于权贵的压力……

但是，晋鹏自己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他肩上负有朱元璋的特旨，所以……

其实，太过执着原则也未必是好事，圣人不是说过刚强容易折断吗？为什么他没能理解这句话呢？

晋鹏决定让那人继续纠结，等他帮自己完成了卷子后，再好好安慰他几句。只不过，为什么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熟悉呢？

铜锣敲响三下，书吏再次前来，这次是发放题目。

题目是一篇时文，题为：“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诗》曰：‘乐只君子，民之父母。’”

晋鹏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似懂非懂的题目，一脸茫然，根本不理解这题目的含义。

旁边的人则保持沉默，他显然已经认清了现实，既然来到这里，那就不管好事坏事都要做。

于是，旁边的人开始答题，时而长叹，时而低声叹息，而晋鹏则无聊地坐在号房里，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晋鹏听到旁边的人长长吐出一口气，这让他心中一喜，看来那人已经完成了卷子。

晋鹏心头的激动难以压抑，他悄悄地探出头，发现自己所在排的号房巷道仍然空无一人，没有任何监考官员或兵丁的踪影。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走出号房，四下张望，确保没有人注意到他。然后，他转身向右走了几步，来到隔壁的号房前。

作为一个彬彬有礼的大明朝准秀才，晋鹏觉得有必要亲自向那位帮助他舞弊的书生表示感谢和慰问。毕竟，人家肩负着沉重的道德负担，来帮助他。

在隔壁号房内，一名打扮成书生的年轻男子正举着答题纸，满脸得意地吟诵着自己的答案，显然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既然他满意了，那么晋鹏当然也感到非常满意。

晋鹏走了两步，来到隔壁号房前，然后礼貌地拱手行礼，轻声说道：“兄台，多谢你的慷慨相助。我是晋鹏，在下深感感激。年少时太孙殿下必会有厚报于兄台……”

那位代考的书生突然被打断了他的吟咏，不高兴地抬起头，看向了晋鹏。

然后，两人都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

“你是？”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就是帮我写卷子的人？”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沉默……

“我不做了！”书生勃然大怒，怒气冲冲地喊道。

晋鹏尴尬地皱起眉头：“兄台，别生气，这是个误会……”

“误会？”书生气得脸色涨红：“我要揍你一顿再跟你解释，你干不干？”

“不干！“ 晋鹏的回答毫不犹豫。

书生仍然一副满脸青肿的样子，闻言冷笑一声，结果又因疼痛而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我告诉你，虽然我答应了太孙殿下，但你今日这样侮辱我，我宁愿拼着太孙殿下的责备，也不会帮你写这份卷子！“ 书生威胁道。

说完，他双手一抬，准备要将他刚刚完成的卷子撕毁。

晋鹏大吃一惊，急忙迈出一大步，双手一托一抓，制止了书生的动作。

“兄台，不要冲动，这份卷子关系到我的前途和生命，不能开玩笑啊！“

“你……你放手！士可杀不可辱，我今天绝不会帮你写一个字。要成为秀才，哼！明年你自己找别的办法吧！“ 书生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