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歌不尽乱世烽火（一）（1/1）
桌边的小型珠滑走完了全程，掉落而下，砸响下方的小锣盘，然后自行经过小锣盘滚入下一个滑道，开始新一轮的计时。
这表明半个时辰已到，母亲该喝药了。
柏徽茹自重生以来还没顾得上看母亲一眼。
她迫不及待，换了一身好看点儿的衣服，来到院中，将小炉灶上的小陶罐提下来，盛药进碗，端起托盘，朝后院去。
后院比前院大上一圈，景致也更精致。
小桥、池塘、假山、角亭、花草、树木、鱼鸟应有尽有，再看前院，就一方小小的、枯萎的花圃，看起来破败不堪。
这都是因为柏文茵常年卧病在床，而湿润新鲜的空气有利于病情恢复，也有利于心情。
前世柏徽茹每天的生活就是医馆家里两头跑，每隔半个时辰从医馆回来，服侍完柏文茵喝药，她再回去。
这久违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咳咳咳。”
柏徽茹还没踏进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声，便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加快了步伐。
推开门，小屋不大，一眼就能扫完全部，简简单单，但干净整洁。
床榻上的女人满面病容，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看到鲜活的母亲，柏徽茹有些激动，强忍着泪水扶她缓缓坐起身，放她靠在床柱。
柏徽茹将药碗递到她唇边，柏文茵就着碗慢慢喝下。
如此苦的汤药，柏文茵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喝完，柏徽茹从怀里掏出一枚果脯，柏文茵拿过来反递到她的唇边，说：“娘不吃，你吃。”
“娘。”
柏文茵把手又举了举，笑得宠溺，意为快吃吧，没事儿的。
为了让她开心，柏徽茹只好吃了。
果脯的香甜斥满口腔，柏徽茹却直泛恶心，始终用牙尖尖咀磨着，不肯往口腔深处去。
自她前世嫁人之后，就讨厌起了甜食，不知为何，只要沾到一点儿甜味儿就反胃。
相反，她爱上了苦涩的味道。
柏文茵喉咙里又一阵发痒，她赶紧捂住嘴巴咳了起来。
柏徽茹轻轻为她顺着后背。
咳完，柏文茵有气无力地倚靠在床柱上，半白不黑的长发自然垂落，轻扫床沿。
她久染病气难免中气不足，说话似叹气：“娘没用，没用啊，年纪轻轻所托非人，害了自己，也害了你。”
柏徽茹忧伤地垂下眸，长而翘的睫毛盖住眼睑。
分明柏文茵才是林枕的发妻，柏徽茹才是嫡出大小姐，如今倒成了替身。
她微微前倾身子，握住母亲冰凉的双手，半开玩笑地说：“娘，这不怪你，我们有彼此就够了，而且您想想看，若没有像您这样兰质蕙心、柳絮才高的母亲，怎么会有我这样出色的女儿呢？您说是吧~”
柏文茵惊得秀眉一挑，伸手刮了刮柏徽茹的鼻子：“我这出色的女儿，何时变得这样会说话了？”
柏徽茹笑了笑，正要将送亲的好消息告诉她，骤然被大开的门打断。
房门被粗暴地推开，林枕带着三姨娘和几个恶婆子气势汹汹出现在门口，如索命阎罗降世。
门内光线陡然一暗。
林枕指着柏文茵大声呵斥：“你是怎么教育女儿的！竟让她同芝儿和三姨娘那样说话，你还把不把我这个当家的放在眼里！来人！”
那几个恶婆子呼啦啦全涌进来，把床团团围住。
林枕下令：“柏文茵教女无方、养痈遗患！决不可留！带走！”
柏徽茹心头一紧。
原以为赶走了三姨娘就算大功告成。
却没想到还衍生出了新的难关。
想改变命运就这么难吗？
几个恶婆子已挽起了袖子，作势要擒拿。
柏徽茹挡住柏文茵，怫然大喝：“我看你们谁敢！”
在场人不约而同惊了一惊，面面相觑。
三姨娘赶忙上前，在林枕耳边煽风点火：“快看老爷，就是这个样子，她之前也是这样对我和阿芝的，可骇人了，老爷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驱逐邪祟，保宅府平安啊！”
本来京城不容乐观、人人自危的局势，就让天生软弱无能的林枕日日胆颤心惊，恨不能赶紧撇开这对母女，自己跟着其他三个太太逍遥快活去。
柏文茵病秧子一个，带她岂不徒增累赘？她没了，女儿自然也得扔。
现在又加上三姨娘这句话，不禁更让林枕焦虑。
他从两个恶婆子中间退出去，把她们往前一推，指着柏氏母女下令：“快！把这两个妖女处理掉！哦不，柏徽茹留下，她还得替嫁呢，处理柏文茵！”
“老爷，火可祛除邪祟。”三太太及时献策。
“对！烧死，快绑起来烧死，一定要快！”
好家伙！！
柏徽茹心中腾地燃起怒火，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她举起凳子朝恶婆子们砸过去，砸中其中一个的脑袋。
那恶婆子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他几个见状，将牙一呲，像极数日未进食的饿狼盯准了猎物，弓起背亮出獠牙。
她们齐齐扑了上来，柏徽茹左躲右闪，躲开一个恶婆子的双手，顺势弯腰将她拦腰抱住，使劲一推，撞倒一大片。
柏文茵的病需得静养，这么一闹，她的心立马惊跳起来，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没一会儿就满面通红。
只这么一刹那，柏徽茹分了神，被几个恶婆子钻了空子，控制住了。
清除掉了这个阻碍，要对付柏文茵那个病秧子，简直易如反掌。
她们将罪恶的双手伸向了命悬一线的柏文茵。
“别碰我娘！！！！！你们这群獐犬！”
“住口！”
林枕这时候倒拿出当家的风范了，一步跨到柏徽茹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林枕面冷心黑，毫不手下留情，这一巴掌用了些力气，柏徽茹的脸不由自主地一偏，刀子剐似的，当即便觉得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