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洪武大帝临终前的赌约与请求（1/1）

闻言，张辅瞪大了眼睛，面露难色，

“陛下。家父可是燕王府家臣..”

朱元璋抚了抚胡须，笑道，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再者说了，咱封你当个正儿八经的官，不比你爹那没有品级的家臣好得多？要是你爹听到这个消息，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正如朱元璋所说，张玉虽然名为燕王的左膀右臂，可实际上，燕王府的大小朝廷官吏中其实并没有他的名字，而这朱元璋破格录取的张辅，却是实打实的从八品左清纪郎，是要领那朝廷俸禄的命官，严格来说的确是要压过他亲爹张玉一头。

要是张辅得的是一个普通的从八品官，他亲爹张玉的确会和朱元璋说得一样，觉得光宗耀祖，光耀门楣，要知道在明朝，一个皇帝要想越过科举制度直接委任臣子官职，那那位臣子定然会被文武大臣骂作是那祸国殃民、欺君罔上的奸臣小人，可见明朝官职的来之不易。

但问题就在于，张辅得到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官职，而是詹事府左春坊的左清纪郎。

詹事府，乃是负责召四方名儒训导太子、王爷的部门，而如今懿文太子早夭，王爷们大都已经成年出京就藩，如今的詹事府仅剩下少数几位年纪不大的皇子王爷，以及那位即将成为万岁爷的皇太孙。

换句话说，如今的詹事府已经成为了一个专门培养皇太孙这位唯一法定帝国指定接班人的部门，朱元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乃是天下皆知，估计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等到陛下驾崩，那这詹事府的大臣们岂不是全都一跃变成了那从龙之臣，荣华富贵定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如果朱元璋现在把这个官随便交给朝堂上的任何一个其他六七品的官，他们绝对愿意脱掉自己六七品的官帽来当这个詹事府左春坊的左清纪郎，但张辅却是个例外。

他和朱元璋都知道，假以时日燕王必反，他爹作为燕王的左膀右臂，定然会和燕王一起起兵，而到时候他这个作为逆党后人的詹事府大臣该又如何自处？

试想，等到建文登基，他这先帝临终前进封的詹事府大臣一定会成为南京朝堂内的中流砥柱，燕王到时候在北平一起事，自己亲爹又是叛党之首，在北平他这詹事府大臣定是不会受人待见，在应天想必也会被当做一个逆党间谍，这前也不是后也不是的尴尬身份岂不是明摆着朱元璋要置他于死地？

注意到张辅那恐惧的眼神，朱元璋竟感到了一点小得逞的愉快，随后又解释道，

“咱叫你做这个官，可没说要你一直待在应天。”

张辅不解地看向朱元璋，问道，

“草民不解，詹事府大臣不在应天府内当值，我该何去何从？还请陛下明示。”

“你爹在北平，你自然是也得回北平。”

朱元璋笑道，

“你不是说老四会赢吗？那咱就跟你打个赌，咱会给东宫下个旨意，告诉他我对你这个”胡章“的委任，但因为一些要事所在，我要将你这个詹事府左春坊的左清纪郎派去北平执行公务，你就在北平城待着等到这个赌约的结果出来，而赌注嘛，就是你张辅这个名字。”

张辅恍然大悟，朱元璋特意强调了是对“胡章”的委任，那朱允炆定是认为自家皇爷爷是派出他这个“自己人”前往北平监视燕王。

等到燕王起事，若是燕王胜了，那这个不大不小的从八品官“胡章”完全就可以从此被湮灭在历史长河中，而他这个张辅，就可以凭借着自己张玉嫡长子身份步入仕途，若是皇太孙胜了，那自己就可以凭借着“胡章”这个奉先帝遗诏监视燕逆的从龙之臣身份走上人生巅峰。

也就是说，无论是哪边赢，他张辅都可以从中获利，未来的前途都是一片光明。

张辅明白了朱元璋的良苦用心，不禁感激下拜，朱元璋大大咧咧地受了他这一礼，又把他扶了起来，

“你给咱解决了个心病，咱帮你一把，倒也是应该的。“

朱元璋的脸已经被酒精熏得有些微红，但兴致却是一点没有消退，又用着一种请求的语气说道，

“但你也得帮咱一把。”

张辅好奇地看向这位已经坐拥了整个大明帝国的皇帝，他实在想不通这个皇帝还有什么东西竟要找他这个毛头小子帮忙。

“若是你赌输了，用你这从龙之臣”胡章“的资源不惜一切代价替我保下老四一家，若是你赌输了，用你这起事功臣”张辅“的身份不惜一切代价替我保下老大一脉，可好?"

朱元璋认真地看着张辅，内心竟是升起了紧张之感。

他流落街头被人骂乞丐的时候，他没在意，他被义军排挤关禁闭的时候，他没在意，可当来到自己后人的问题之上，朱元璋却表现出了格外的认真。

张辅实在是不忍拒绝，轻轻点了点头答应了他，随后又忍不住问道，

“陛下，既然您早知道燕王殿下会造反，为何不直接削了他的兵权，将他一家老小强行带回应天，立下死命让皇太孙不得伤害燕王一家呢？”

张辅前世就一直很好奇，以朱元璋的英明，不会想不到自己那位横扫蒙古的四儿子会对自己那位宝贝孙子的皇权造成巨大的威胁，朱允炆要削藩的确是困难重重，但朱元璋要削藩那可绝对是轻而易举，毕竟老子教训儿子肯定比侄子教训叔叔要轻松一万倍，若是他有心下手，怎么会有靖难之战发生？

难道朱元璋会是希望看到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王朝被自己的儿子孙子之间发生的内战搞得乌烟瘴气吗？

洪武皇帝当然不愿意。

把老四强行带回应天，他并非没有想过，用他这个开国皇帝的身份亲自降下遗诏，后世的确没有任何朱皇帝敢于违逆他这个老祖宗的命令来对燕王一脉下手，朱家的内战也的确会因此避免。

“咱对不起老大，不能再对不起老四了。“

朱元璋看着张辅那好奇的眼神，苦笑着解释道，

“这个江山本就该属于老大一脉，至于老四，他是一只飞在草原上的雄鹰，咱要是把他抓回笼子里强行把他变成一只金丝雀，与杀了他又有什么区别？“

张辅想到自己那位曾经效力北元的父亲对燕王的崇拜程度，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那位燕王殿下的确是在草原上所向披靡。

注意到张辅听到燕王名号，眼底情不自禁浮现出的那抹敬佩，朱元璋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

“但咱能为他做的，只是给他一个机会，若是他能靠着那北平城一个小地方打败了坐拥咱留下的这鼎盛大明江山的大孙，那只能说是我这大孙德不配位，坐不稳这皇帝位，迟早会被别人抢走，与其被外姓人夺走咱的江山，咱还是宁愿这大明江山一直姓朱姓下去。“

看着脸色潮红的朱元璋，张辅又问道，

“陛下，那您就不怕我张家是那曹操，司马家之流？”

朱元璋仰天大笑，可身体的不适又让他连连咳嗽，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制止了想要来服侍他的张辅，说道，

“你不是那种人，咱虽然和你相识不长，但咱信咱的眼光，你只会是比干、孔明那样忠心为国之人，绝非孟德仲达那样架空圣上之辈。”

说完，朱元璋强撑着身体从餐桌上起来，依旧拒绝了张辅的帮助，靠着自己年迈的身体亦步亦趋地走向自己的书桌，取出一匹黄绢写下了一道圣旨交给张辅，说道，

“这个密旨，咱早该交给老四，却苦于没有人替我转交，我看你小子这剑伤本就是自己刺的，并非那么严重，一路上有了宋忠他们照应本就好了许多，如今有了太医那些药，想必自己成行也不成问题了，今日便独自出城去吧，把它亲手交给你的那位燕王殿下，恐怕咱这辈子没有机会再见到咱的这个亲生儿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