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肖艾雪重生（1/1）

（五〇）

何琬琰沉默了一会，她喝了一口水，然后走出了审讯室。韦予思也紧跟着何琬琰走了出来，两人在外面说了几句话，何琬琰又返回了审讯室，继续对秦采菜问道：

“就因为感觉不公不平，你们就要杀害拉赛尔吗？”

秦采菜没有立即回答何琬琰的话，只是用惊奇的眼光看了一眼何琬琰。韦予思也是用惊奇的眼神看了一眼何琬琰。何琬琰并没有理会，继续对秦采菜问道：

“旦羽奎为什么要杀害拉赛尔？”

“我没有参与，这都是旦羽奎一个人谋划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秦采菜显得有些慌张了，但更多的是惊讶，随后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拉赛尔的死是被谋杀的呢？”

“我知道探测车的安全性，如果没有人为操作，是不可能发生那样的翻车。”

“在拉赛尔出事后，你就知道了这是蓄意的谋杀了？那你为什么当时不追究呢？”秦采菜反问道。

“当时人类地外基地建设正处在高速的发展中，需要稳定的局面。”何琬琰回答道。

“原来如此，看来在那个时候起，你就已经在开始布局了。旦羽奎是真的聪明人，跑得那么及时。”秦采菜感叹了一句，随后他讲述了拉赛尔被杀的经过。

在拉塞尔出事的那天，本来计划只有旦羽奎和秦采菜两个人出外勤，去为空天站的建设选址、考察地形。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旦羽奎居然把拉赛尔说动了，会一起出去。

那天是旦羽奎驾驶的探测车，刚开始的时候是按照规划的路线行进，一切都很顺利。就在快要到达“事故”现场，也就是现在晖金矿区所在的位置时，旦羽奎突然说旁边好像有异物。我们顺着他指的地方，大概在二三十米的距离，我们确实看到了冰层下面好像有什么在闪光，于是拉塞尔便指挥旦羽奎把车子开过去要看看。

在走了十多米的距离后，车子突然压塌了冰面，掉到了一个坑里发生了侧翻。确实，探测车本来具有很强的越野性，平时遇到这种类型的突发情况根本就不是问题，但是这次，当车子压到那个坑的时候，保护气垫轮却没有升出来，造成了车子侧翻。

旦羽奎和拉赛尔坐在前排，车子侧翻后旦羽奎正好压在拉赛尔身上，拉塞尔被垫在了坑底。我一个人坐后排，也被狠狠地摔到了坑底，不过我没有被压住，便很快爬了出来，一边呼叫基地一边展开现场救援。旦羽奎也很快从车里爬了出来，和我一起救援拉塞尔。

当时车子侧翻后，本来拉塞尔只是受了些伤并没有死，不过就在我们把拉塞尔拉出车子的过程中，他的宇航服被折断的车架划破了。在这极寒的环境里，拉塞尔没有等到救援人员到来就冻僵了。

我后来才知道的，那个坑是旦羽奎早就挖好了的。因为在之前他出去考察的时候就发现了那里有异物，但是他并没有立即上报。后来自己单独出去探测，发现有晖金矿砂，于是就在那个位置挖了这个坑，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在计划这次“意外”了。

因为根据《新人类协议》，任何时候新人类都不能主动攻击人类，更不能杀害人类。所以就算新人类的意识芯片产生了杀害人类的想法，但是他被AI控制的身体也会受到“协议”的约束，而不会让做出任何有可能伤害人类的行为。所以旦羽奎只能以工作做掩护，计划意外躲过AI的识别。在出发的时候，旦羽奎也是以安检的名义对探测车进行过处理，致使气垫轮没有及时升起。当然最为关键的还是，发生整个安全事故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始终是一起，也就是说实施这次“意外”的计划，旦羽奎是把自己的命和秦采菜的命一起押上了，才完全骗过了《新人类协议》的安全防范。

本来，旦羽奎计划杀拉塞尔，但是意外后拉塞尔并没有立即死亡，出于《新人类协议》的控制，旦羽奎还不得不对拉赛尔进行全力营救，这可以想象当时他的芯片模拟出来的人类意识会是多么的煎熬。这或许也是他在威尔森来掠夺晖金矿时，不辞而别奔向宇宙深处的原因吧，又或许是他早知道了计划最终会败露，会有今天的结局，也说不清楚。

总之，在地球指挥部要求特里同先勘察现场、汇报事故经过的时候，他适时地报告了晖金矿的存在，希望以此冲淡指挥部对拉赛尔事故的进一步追查。

后来，秦采菜知道这些情况后，他知道自己被旦羽奎利用了，成了杀害拉塞尔的帮凶，从此不再敢提起这件事。但是从杀爱拉赛尔这件事上面，旦羽奎需要做出如此周密的计划，这也让他看到了《新人类协议》给他们带来的枷锁原来如此厚重。

何琬琰，听到了拉赛尔被杀害的全部过程，背后一凉，新人类已经“进化”出了自己真正的思维了？于是，再次问到那个问题：

“你说的只是杀害拉赛尔的过程。旦羽奎为什么要计划杀害拉塞尔？”

“特里同的环境实在太恶劣了。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面，居然还要配备大量的资源搞地外生态循环系统，就为了一个基本不出基地的人类管理我们。另外，在这远离母星的地方，我们想申请一艘超时空飞船，方便我们与母星的往来，你们却不愿意。我们感觉到我们被抛弃了，被孤立了，就是你们的奴隶，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如像泰坦那样。”最后，秦采菜带着愤怒的语气，说出了他们杀害拉赛尔的原因。

看着眼前这一个新人类选出来的代表，何琬琰基本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于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的这些想法，都是发自你们自己的内心吗？有没有受到什么外界思想的引导？”

“没有受到外界的引导，至少我的这些想法全是来自我自己的感受。再说，放眼看看，在整个人类社会中，在哪一个领域里面有我们新人类成为了高管？在太阳系内，除了我们自己争取的特里同外，那一个基地的最高领导是新人类？”秦采菜回答道。

“既然‘协议’中的第一条就承认了我们是人类社会的一员，我们就应该享有同等的权利，我们就应该参与社会的公共事务，而不只是永远被管理。”秦采菜说得越来越激动。

鉴于这种情况，何琬琰没有再继续审问秦采菜，于是走出了审讯室。韦予思也跟着何琬琰一并走了，来到了何琬琰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面，何琬琰问了韦予思一个问题：

“你是新人类的创造者，做了他们的领袖多年。现在你又是他们中的一员，你是怎么看的呢？”

韦予思并没有立即回答何琬琰的问题，他也并不好奇何琬琰会这么问。笑了笑，才慢慢回答道：“这个问题，也许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你答案。”

（五一）

韦予思也是一个忠诚的肖艾雪追随者。再进行新人类试验的时候，他就被肖艾雪的实事求是和献身精神征服了，因此，肖艾雪的新人类身份一直遵照肖艾雪的遗愿，保存在沙漠新城那一间复制的听风小院里面，没有启用。或许，现在这个时候，就是有必要请肖艾雪回来的时候了。

何琬琰大概明白韦予思说的这个人是谁。这个人她只是见过几次，还是在他从镜空中回来后的那一年里面，但是这个名字她却听到过无数次。如今韦予思再次提到，何琬琰不假思索地问到：“你说的是肖艾雪？”

“是的，就是肖艾雪。我想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就是他在遗言中说的‘有必要的时候’啦。”韦予思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同样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肖艾雪的眼前，就像他从镜空中回来时一样，几个人站在他的面前，喊着他的名字。

看着眼前模糊的一切，肖艾雪开口就问：“你们在干什么？”

“肖老师，您好！”韦予思离肖艾雪最近，首先喊道。

“我这是又怎么啦？”肖艾雪还有些迷糊，便随口问道。

“您睡了一个长觉，刚刚醒来。”韦予思回答道。于是便把肖艾雪成为了新人类的事告诉了他。

肖艾雪躺在躺椅上，看着沙漠新城里韦予思为自己仿制的这个听风小院，没有再说话。这个时候，韦予思示意大家先出去，让肖艾雪先适应一下。

大家都走了以后，肖艾雪躺在椅子上，又闭上了眼睛，他开始思考这前后的关系。他回忆到，不久前自己去了周晓晖的墓前，和那个老头讲述了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后来回到听风小院，给自己写了一封遗书，还给韦予思留了一段话，然后来到院子里泡了一杯茶，坐在躺椅上睡着了。不对，是死了，肖艾雪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感叹，这一死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活过来后对死亡的感觉就像是睡了一觉。这些年里，外面发生了什么变化呢？不对，我不是给韦予思留了信息，叫他暂时不要启用自己的新人类身份吗？想到这里，肖艾雪从躺椅上面坐了起来，唤了韦予思过来。

“我不是给你留言，叫你暂时不要启用我的新人类身份吗？”肖艾雪看到韦予思开口就质问道。

“您说的是有必要的时候再启用您的新人类身份。现在我们都觉得就是最有必要的时候了，肖老师。”韦予思诚恳地说道，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何琬琰。

“是的，肖老师，现在就是我们觉得最有必要叫醒您的时候。”接着，何琬琰补充道。

“你是……”看着眼前这个和蔼慈祥，两眼却散发着锐利光芒的老太婆，肖艾雪问道。

“对了，这是何琬琰。是目前粒子基地的负责人，她年轻的时候您应该见到过。”韦予思赶紧补充道。

“陈苏娅呢？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现在2132年。您已经死了六十多年了。”于是，韦予思把这些年来的情况，以及现在人类的发展向肖艾雪介绍了一下。

在韦予思介绍完了现在人类社会的基本情况后，大家都停顿了一会。停顿的间歇，何琬琰小心地向肖艾雪问道：“肖老师，据说当年的《新人类协议》是您起草的，对吗？”

“是我起草的，然后由周晓晖交粒子基金会定的稿。怎么啦？”

听到肖艾雪肯定的回答，何琬琰露出了丝尴尬的表情，没有回答。

“是这样的，现在新人类认为这个协议对他们不公平，有明显的人权歧视。”韦予思立刻接过了话题，回答道。

“说来听听，怎么的歧视法？”肖艾雪立刻来了精神，他好像又回到了自己与周晓晖工作时的那个状态。

“新人类认为他们只是人类的工具，干最艰苦、危险的工作，却得不到与自然人类同等的社会地位，比如参与社会事务，参与人类重要管理……”

听着韦予思的讲述，肖艾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了两圈，有些踉跄。不过在大家的搀扶下很快适应了这一个新人类的身体，然后他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头部等各处关节位置，停顿了一会。最后，他看着大家笑了笑，说道：“还别说，这个身体还真灵活，比我以前那一副病体好用多了。”

“我已经用这副身体好多年了。现在感觉和自己的肉体差不多。”听到肖艾雪这么说，韦予思也笑了，附和着回道。

“是呀，韦老师的技术，结合了人类机械的灵魂。”众人也随口附和道，气氛活跃了。

“这些机器还成精了？说好听点叫他们新人类，其实你我都知道，新人类就是人类制造的机器。”在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后，肖艾雪突然严肃地开口说道。

“是人类的技术，用机械的方式赋予了我们这些死人新的‘生命’，但归根结底我们是一台机器。一台机器要妄想成为领导，去领导自己的造物主。韦予思，你觉得呢？”紧接着肖艾雪继续说道，还反问了韦予思。这个用意很明显，因为韦予思是新人类的最高领导。

“谁说不是呢？是我创造了新人类，我也知道我最终会成为新人类，成为新人类并不代表就是真正的人类，这一点我很清楚。”韦予思果断地回答了肖艾雪的问题。

这个时候，何琬琰站在一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有想到六十多年前的肖艾雪就已经有了这么高的认识，她现在完全理解肖艾雪为什么能够获得如此高的评价了。还有一点她没有想到的，那就是韦予思也同样具有这么高的认识。

“看来我当初草拟的《新人类协议》还是有远见的哈，呵呵……”

肖艾雪接过了话题，一个呵呵，把紧张的气氛又缓和了下来。接着肖艾雪又继续说道：

“给了这些新人类平等的社会生存权利，这已经是最大的尊重了。谁都知道，新人类的思维是依靠记忆的模拟思维，并不是自然人类所具有的发展思维。看来他们在自己的固有思维中已经模拟不出新思维了，这就是新人类永远比不了自然人类的地方。对于那些异类，那就固化了的记忆，应该迭代就迭代。”

“同意肖老师的想法，我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韦予思立刻接过了话题。

这个时候，在沙漠新城这个复制的听风小院里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