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难产（1/1）

李大军还没到家，就看到媳妇蹲坐在家门外，双手撑着地。

没有父辈帮衬的李大军在村尽头的土房里住着，从厂子到家要走两个小时的路，妻子心疼他，省吃俭用的攒钱，催促着买了自行车，他这才能省些脚程。

妻子的懂事让人心酸，也更是心疼。

今晚，心爱的自行车连遭两次重击，第一次是被吓得没稳住，第二次是看到媳妇异样，扔下自行车就飞身离去。

往日被擦的晶亮的自行车，落在地上，振起了一圈灰尘。

“羊水破了，现在去医院来不及，去请刘大娘过来。”王娟虚弱的说，明显是了解自己的丈夫，怕他慌了神，说得简单明了。

原来是媳妇预感要生，又迟迟不见他回来，这才出来寻他。可是疼痛让她走不了几步，只能蹲坐在地上。

李大军心想，自责不已，抱起王娟放回床上，说道：“都怨我，都怨我，你先歇着，我去找王大娘。”

可是一向温柔懂事的王娟又怎么忍心让他自责，“我现在还好，锅里闷着炖肉，你回来的时候饿了自己吃一口，别忘了给刘大娘带回去些，我怕一会折腾起来就忘了。”

痛到发白的嘴唇还想抿起来，挤出一个微笑，李大军看着妻子这样，更加心颤，直愣愣的往门口冲。

不知道媳妇已经等了多久，羊水什么时候破的，李大军现在恨自己没有翅膀，出了家门才意识到自己还有自行车，这才大腿一跨，只差把自行车蹬的冒火星子，丝毫不记得之前的恐惧。

心里只有另一种惶恐。

深夜被吵醒的刘大娘，这辈子没坐过小轿车，但是却第一次感受到小轿车的速度，她带着能用得到的工具，跟李大军一路“飞驰”到他家里。

搀扶着还在风中凌乱的刘大娘进了屋子，二人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李大军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撒开刘大娘，也不管她失去重心一个趔趄，大步踏进屋。

一打眼，就看到床上都是醒目的血红，李大军颤抖的握住王娟的手，柔声说道：“娟儿啊，我回来了，你先醒醒。”

刘大娘这才刚醒神，一路上就听李大军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情况。

天地良心，自己就算再活半辈子也听不懂李大军说的，“双手杵地，破了，锅里有肉，快走快走！……”

可是村人心善，但知道这孩子不容易，能帮衬也愿意帮衬一把。

跟着进屋，才知道什么事，也连忙查看王娟的情况，生孩子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半晌，床上的人轻轻睁开眼睛，虚弱，但是幸好还活着，李大军和刘大娘这才松了口气。

“行了，应该是疼晕过去了，你别在这碍事，去烧热水去，多烧几壶。”刘大娘这才撵人出去，也是防止李大军太慌乱，这个年轻的孩子家里没有主心骨，让他干点什么总比干待着恐慌强。

刘大娘就着热水清洗了自己的接生工具，李大军端来两碗红糖水。

刘大娘接过红糖水，又看他坐在床头，捧着碗一勺一勺吹凉喂给王娟。

心里暗暗感叹，当初村里都说李大军无父无母不愿把姑娘嫁给他，可现在真该让她们都来看看，小伙不仅长得俊俏能挣钱，还疼媳妇，这种细腻的心思如果不是真疼到心尖上也是想不起来的，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丈夫。

看着王娟缓过来一些，刘大娘又把李大军赶了出去。

生产着实是痛苦的，房间里不时传出隐忍的痛呼声和刘大娘的安抚，好像重击在李大军的身上，让他痛苦又煎熬，只能一壶接一壶的烧水，就这样，天还没有亮，院里都摆满了一盆一盆的热水。

柴不够就劈柴，劈完柴就接着烧水，把柴火填满整个火灶，才恍然回神。

整个人热的跟水里捞出来似的，还在不停的干。

直到屋里传来刘大娘的惊呼，“挺住啊，小娟儿，你不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吗？”

“咣当”一声斧头从手中脱落，李大军直冲里屋，屋里是一盆一盆被染红的血水，触目惊心。

再看床上瘦弱的人儿，眼睛半睁，眼眸里没有半点光亮，好像马上就要魂归天际了。

刚毅的汉子再苦再累都不怕，可是唯独害怕这娇小的女子给了他一个家又离开他。

“刘大娘，这孩子我不要了，您救救娟儿。”心疼妻子，成年的汉子哭着恳求，都有些口不择言。

“我只会帮着简单接生，可是小娟儿这是难产啊，难产的话，大人孩子都难......”刘大娘剩下的话没说，她很为难，村里女人大多能吃能干，平时活动的多，孩子自然好顺下来，自己也就是起个辅助作用。

王大军一个外来户，没有地，出去上工，王娟大多时间也就是在家坐着，身子又瘦弱，生孩子应该早去医院的啊！

“她现在还能听见，你趁现在多跟她说说话，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看着床上的人，刘大娘心里已经不抱期望了，孩子在里面憋的太久，大人也是大出血，现在这种条件没可能活着，叹了口气，悄悄走出房间。

“娟儿，都怪我，我当初要是咬咬牙在县城租个房子，你也不会这样，都是我的错啊。”

王大军握着王娟的手，她手掌冰凉，之前他还总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在夏天还手脚冰凉。

现在他更加惶恐，好像爱人即将从手中逝去。

感受不到她的温度，又去探她的鼻息，轻微的呼吸几乎要断气，李大军却无能为力。

“娟儿，你还记得你说，如果这一胎是个女儿，你就天天给她穿最好看的小裙子，梳最可爱的辫子。如果是男孩，就让我带他去学功夫，做一个正义阳刚的小男子汉。可是我想了，如果你和孩子平安，不管男孩女孩我都让她去学武术，让她护着你这个母亲。”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不能经常陪在你身边，又让你遭这么大的罪，你起来打我、骂我都好，你不要一声不吭。”

“你看看我，娟儿，我不能没有你啊，你醒醒！”

可是这悲切的声音好像没有传到娇小女子的耳中，男人的伤心并没有阻止流失的生命。

手腕逐渐失去脉搏的跳动，李大军把王娟搂在怀里，前倾的身子一顿，裤兜里有什么东西硌到李大军。

他掏出来一看，是之前那人给的手链，想起那人说的话，李大军不敢耽误，把手链套在王娟的手腕上，只当是最后的希望。

手链是编织银线串上的一颗一颗透明如水晶一般的圆珠，中间挂着一个展开的银杏叶，在触碰到王娟的手腕时，一颗圆珠瞬间消失，同时王娟一声痛呼，刘大娘连忙进来，再一看，孩子已经露出个头来。

刘大娘直道神奇，这回没有再赶李大军出去，他也就在一旁牵着她的手，陪着王娟，她的手无意识的用力把李大军掐的面目狰狞，眼睛却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链，眼里是几许复杂和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