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李夫子的算盘（1/1）
李夫子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他倒也没什么架子，在丁芳芳常坐的小板凳上坐下后，就一直跟补网的孙氏拉家常。
丁芳芳虽然不喜欢这个中年夫子，但也不怕他，自顾自的在院子里玩耍。
李尚林最想找的人当然是丁大年，可好不容易碰上他没出海，却又不在家，只能退而求其次抓住孙氏了。
李夫子这趟家访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觉得丁小波还有争取的希望，想让他再回自己那里读书。
他虽听说丁仕蛟给家里留下了一笔高利贷，但看见孙氏一脸淡定，就觉着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原本对丁小波回他那里读书还是颇有信心的，因为他知道这个自己最得意的模范学生心里对读书的执念颇重，可没成想，这小子恢复两天了，居然都没去找他，他坐不住了。
不夸张地说，如果丁小波这个标杆不去他那里读书，那么，不算边上的村子，光丁家村的孩子就有可能少一半。
这几年，有丁小波这个书呆子做招牌，再加上他老爹丁仕蛟在附近乡里的影响力，多多少少左右了附近部分家庭对小孩读书的决策。
但凡家里有点实力，能出得起这3贯钱的，一般都会挑一个孩子送到李尚林那里。
可能除了丁仕蛟，很少有父母会奢望自己孩子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他们让孩子念书只不过是求一个心里安慰罢了。
而他李尚林也顺应市场规律，早就不再是那个也曾怀揣桃李天下心念的正经夫子了。
他在甬州城里养外室的事儿虽然村里人还不知道，但他的原配朱氏是早就知道的，只是为了丈夫的事业而选择忍气吞声。
李尚林这个过了气的大龄秀才，在甬州城里待不下，反而能在丁家村迎来了第二春，丁仕蛟和丁小波父子功不可没。
这对父子绝对称得上是李尚林的财神父子。
日子过得滋润不滋润，从身材上就能看出来。
原本刚来丁家村时，清清瘦瘦的一个读书人，如今早已经成了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油腻男。
如果丁仕蛟不出事儿，他的好日子还能继续，但现在，丁小波迟迟不归学堂，他开始慌了。
李夫子满面春风地跟孙氏拉着家常，但他同时也牢牢把握着交谈的核心思想。
那就是她小儿子丁小波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不忍心弃之不顾，希望孩子她娘孙氏能跟他站在一起。
虽然昨晚上刚被小儿子给“打假”过，可也架不住正主现身说法，原来还在摇摆的孙氏很快就被洗了脑，才补几个网眼的功夫就跟他共情起来。
孙氏很快就暗下决心，等晚饭的时候，联合大儿子再好好劝劝小儿子。
李夫子虽然没见到丁大年，但还是对今天拜访丁家的效果颇为满意，因为自己争取到了孙氏的支持。
所以，当看到丁小波回到家中，他就立即起身，准备告辞离去。
他非常清楚现在的丁小波不好劝。
突然间失去父亲让丁小波现在的心理状态很难把握。
“小波，看到你无恙，我也就放心了。如果遇到什么难处，记得一定要来找我，先生能帮就一定会帮你。”
李尚林还是那副微笑的慈善嘴脸。
原本丁小波打算过几日再去私塾找他这个夫子的，没想到他自己撞枪口上来了，这就怨不得自己了。
“先生，小波正好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先生能够帮我。”丁小波放下手里的海鲜后，对着李夫子弯腰深深地执了一礼。
“无需多礼，但说无妨。”李尚林立马上前扶住了丁小波。
“一人为师，终身为父。我刚失去了阿爹，现在除了大哥和老娘，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先生了。”
不对，这句话可不是这么用的！
李夫子凭借多年的江湖经验，感觉眼前这个他再熟悉不过，一直以来对他敬重有加的学生，忽然有些陌生，脸上的横肉居然开始预警般抖了起来。
“家父离世，留下了大几十贯的债务，小波作为家中的二子责无旁贷，只能跟大哥一起承担，所以读书的事儿，学生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等还清债务之后再做打算。
学生眼下放弃科举实属无奈之举，还望先生见谅。
只怪家父生前欠下的债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小波在这里恳请先生能帮我，以解我丁家燃眉之急。”
丁小波说完，又朝李尚林恭敬一拜。
好小子，居然在这里等我！
李尚林虽是又气又恼，却也不好发作，差点给憋得背过气去。
可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丁小波就又恭敬开口道：“小波在这儿厚着脸皮向先生借10贯钱。
今年的学费学生也不打算问先生讨回去，如果可以，就当是我向先生借这10贯钱的利息。
我跟我大哥保证会在年底前将这10贯钱一分不少交还给先生。
小波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先生也不必有任何负担，无论如何，先生永远都是小波的先生，此生不变。”
丁小波说完又是恭敬一礼。
话说到这儿，李尚林真的快要绷不住了，无论是表情还是情绪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自己从业这么多年，铜钱从来都是往兜里揣的，几时往外掏过？
丁小波的这个做法已经严重挑战到他作为一个夫子的职业尊严了。
当然，这些想法李尚林只能自己内部消化了。为今之计，只有先闪人再说了，不然，他这稳如老狗的正经夫子人设极有可能不保。
“小波的难处，我没有第一时间考虑到，确实是我这个做先生的过失。
这样，先生这就回去跟你师娘好好商量一番。你放心，先生定会尽快给你答复。
不……不用送了！”
李尚林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丁家。
他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想明白，之前一向拿他当第二个爹对待的丁小波，为何今日会狠狠地摆了自己一道？
难道这丁小波之前一直都是装的？那这也太骇人了些。
虽没有旁人在场，但李尚林知道丁小波今日给他挖这坑他绝对是避无可避。
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自己最大的金主如今遇到难处，他这个便宜先生如果不有所表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李尚林在还没到家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对策，无非就是破点财罢了。
但是相比于破财，李尚林更担心失去这对财神父子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搞不好，他在丁家村的好日子也就要到头了，是时候该想想退路了。
孙氏虽然不知道小儿子打的是什么算盘，但听到他开口管先生借钱，还是觉得欠妥当，便数落了小儿子几句。
小波也未作辩解，打算先去处理今天的渔获。
回头发现一直没说话的丁芳芳正在逗弄那只还会动弹的帝王蟹。
“二哥，这个是啥螃蟹？芳芳咋从来没见过。娘你知道吗？”丁芳芳说完，又去碰触犬牙鱼的一口大牙。
孙氏也看了看地上有点可怖的大螃蟹，心里充满了疑惑，还有边上的两条怪鱼，她也从未见过。
不过小儿子这两天每天都像变戏法一般，她已经慢慢有些适应了，也就不再去多想，又开始低头补网了。
“芳芳，这是蜘蛛蟹，长在石头缝的，你二哥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挖出来。
这个螃蟹好吃得很，哥一会儿就做给你吃。”
虽然帝王蟹滋味不错，但在丁小波心中，梭子蟹才是YYDS。
丁芳芳一听说好吃，眼睛立马就亮了：“我要二哥每天做饭给我吃。”
“好，只要你乖乖听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