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二年6（1/1）
“这谁能料到，跟了我这十多年的兄弟，竟被这恶人给冒名顶替尸骨无存了啊！”大掌柜倒是有几分真切的伤怀，不过转瞬即逝，“那这……这已经抓到了下毒之人，各位官爷大侠，是不是能让我们正常迎客了？”
“不急，你没看这李大夫仍旧意犹未尽吗？”韩晋不着痕迹地白了李莲花和莫知余一眼，阴阳怪气咬着那三个字。
李莲花神色却比方才更加肃然，甚至可以说是冷酷，言向大掌柜道，“那对祖孙在哪里？”
“李大夫您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了……”大掌柜讪笑道，心中却惊涛骇浪。
李莲花又拿出那几张原字迹的菜谱。
“利用小孩，你厉害啊。”
“我真没动动那两个人！我们之间就是单纯地拿钱办事，银货两讫，就这么简单！这……就算被发现了，也应该找四方居的掌柜，找我也没用啊……”
“先抓起来，”韩晋一句话打发了叫屈的，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酒童子，“江湖恶客归百川院，百姓失踪归我们监察司。”
“理当如此，莫某自不会多管闲事。”
莫知余向李莲花行了一礼后便点了酒童子穴位用绳索捆了提走。
这屋里其他人也被韩晋遣走。
“现在这里只剩你我，李大夫现在可以告诉我韩某人个中隐情了？”韩晋哼声道，“比如李大夫是怎么如此顺利地取得证物，又为什么不说出你原查出的四方居掌柜才是这下毒的源头、最有可能让祖孙二人下落不明的贼人呢？”
“韩大人，没想到监察司的人，什么时候竟以趴百川院刑探的墙角为荣了。”
李莲花当然清楚，因为在他从四方居回来之前，他已然跟莫知余通了实情，那时候莫知余眼神频频往门口瞄，自不难发现。
“为了救人。”
“怎么说？”
“试想，若你自身身份存疑，绑走了两个大活人，又有可能已经因犯案被官家盯上，还会留活口吗。”
“还敢在本公事眼皮底下撕票不成？反了！”韩晋最受不了旁人对他的轻视，“要是我不问你，你这卖膏药的江湖郎中难不成还打算自己去把人救回来？还是说，要靠那个一看就心思全在他的师妹身上的刑探？那人可活长了一张他师妹死了就杀所有人个干净的臭脸。”
韩晋甚至觉得对比之下，总是明嘲暗讽揶揄挑衅他的李莲花都面目可亲起来。
那人，话都没说上几句，光眼神却时时刻刻不在如飞刀刮骨。
“昨日我探四方居，”李莲花全当没听见第一个问题，“佛堂香烛摆放成列，底下几层颜色深浅差异大，上面几层却色泽分布很不规则，说明两个信息，第一，此人先前就信佛且有不短时间，第二，他在近日频频动用香烛。”
“这是为什么？”韩晋只听到李莲花告诉莫知余的大概。
“碱灰能溶于水、油，四方居佛堂的香烛内芯便是藏贮其所在，”李莲花从袖中取出一截暗白色的香烛，“酒童子不过是在数日前杀死二掌柜取而代之，而香烛发生变化则是在最少半个月前，因此，六道斋食客集体中毒之事，最开始便是四方居掌柜主导，酒童子则顺势趁机浑水摸鱼。”
“我猜测，这四方居掌柜本来不想背上切实的人命，所以备了足量的碱灰减毒，但酒童子擅自减少了用量，故而就连只用了半个春卷的莫知余亦症状明显。”
“所以，李莲花你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才……？”韩晋算是清晰了不少，“所以四方居掌柜为什么要抓了祖孙二人？如果是为了潜逃，带着两个拖累？”
“当然是为了报复，”李莲花打开方才确在原二掌柜房内搜出的小壶，也就是所谓六道斋的配方，“这说来也是好笑，原二掌柜偷六道斋配方给四方居，四方居内呢，也有六道斋的偷师小贼，乘便利窃取配方。”
“只是这四方居却不知为何远不及六道斋生意兴隆，若非此事，恐怕过不了多久，四方居就会被六道斋吞并。”
“我明白了，须得从明面上洗脱了四方居掌柜的罪名，才有更多可能保下那祖孙二人的性命，”韩晋当即表示道，“放心，本人从不认死理，两条命，可比给谁定罪重要多了。”
“既如此，李莲花就替那祖孙二人先谢过韩大人了。”李莲花施然起身，颇为认真地行了一礼。
“呵，你就等着瞧吧，我监察司在抓逃犯这方面可不是吃素的！”韩晋总算觉得自己拥有的力量有了用武之地。
“传监察司检事令，全部渠州检吏，暗查四方居失踪掌柜与另祖孙二人踪迹！”
……
“我这是怎么了？”燕乌梅脑中如浪拍礁石镇痛一波平又一波起，“师兄？”
“师妹既然醒了，快把这药喝了。”莫知余微笑着端上药碗。
那药汁不似寻常药汁，端是清冽明澈，闻着亦有苦寒婉转之香气，喝一口下去却浑身如浴日光，肺腑皆暖。
莫知余本想着师妹素来不爱喝苦药，这回又可以上演一出连哄带骗，结果却看到师妹的一干而尽。
“这是哪家热酒？味道甚妙！我定要多多买上几坛喝个尽兴！”
“哦，不过是药汤里加了些冰糖罢了。”
……
由于韩晋和莫知余的有意与无意，李莲花三个字在此事中几乎被抹掉了大多痕迹。
李莲花本人也恢复了正常的两点一线……应该说是三点一线的生活。
小院，摆摊，莲花楼。
顺便被几回偶遇后，跟韩晋寒暄几句。
莫、燕二人自那日后倒是没再遇见。
是夜。
“不能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不然反而显得“做贼心虚”，”李莲花如释重负地合上一卷《万人册之兵器谱》，揉揉穴位，随手扔进了火炉中燃烧殆尽，“再背完一本，七日后就退了院子启程吧。”
没错，李莲花，应该说是几乎要把自己完全当成李莲花的李九九，在上回事后，就开始了搬家准备和查漏补缺。
上次是运气好，刚好医毒不分家，所以之前所学中对酒童子有所了解，这才能够，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可能遇到一个全然陌生的时刻会需要“李莲花”有着不凡的武功见识。
武功秘籍难得一见且烫手山芋，但《万人册》却易得，只需要到黑市中花费一金就能买到一卷。
于是，这几天，李莲花都是在白天摆摊治病，晚上默背《万人册》中度过。
黑市每十日子时于城郊一夜，个中江湖人无不是罩袍斗笠纱巾遮面，李莲花亦自制了一副绽然黑色芙蕖纹样的半面面具。
“交出夜牒，饶你一命。”
“呵呵，这夜牒从来只自己寻有缘人，拿了旁人的也进不去“春江花月夜”，别白费力气了！”
“哼，好不好用的，试过才知道！”
……
果真是，江湖中从不缺新的花样。
不外乎功法权色，神兵利器，连城金玉。
“……”
一回家就见到这刚刚瞟了一眼的夜牒，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家桌子上。
李莲花摆弄着这个漆黑的刻着夜字的玉蝶，思索着自己到底是如何变成了这“有缘人”，他对这个“春江花月夜”的了解，也只限于知晓这应该是一场江湖中的风月事，再详细的便没有。
如果他是李相夷，那对于这般“挑衅”也好“勾引”也罢，定然能在即使一无所知的最初情况下发动四顾门百川院的能量挖出这背后的一切。
只是，他是“李莲花”，一个再如何特异独行也不过是个江湖游医的李莲花。
李莲花自然不会了解“春江花月夜”是什么东西。
这很合理。
只不过，他没想到，破罐破摔地下场居然是直接被堵在了家门口。
“诸位英雄好汉，我这小院狭窄逼仄，恐怕不适于诸位比武尽兴啊。”李莲花抱拳微笑着向这深夜院内的数位不速之客。
“不错，就是他。”一人对着卷轴打量。
“李公子，请吧，别叫小人为难。”略圆滑些的一人熟练地拱手作揖道，一身横练的肌肉随着动作在黑夜中也十分明显，而这人意向所及之处，正是一架点金缀银批锦挂绣的马车。
如果不是没强行给换一身大红喜服，八成都要往抢亲上想了。
“诸位既然如此盛情，李某自当却之不恭，只劳烦诸位稍等片刻，李某略加梳洗，可否？”
“不敢不敢，李公子轻便。”
李莲花挖出了随搬随埋在床头地砖下的刎颈，以及拿上了新研制出的几枚丸药，这才如所说的简单梳洗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