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躲无可躲(1/1)
除了高昂的学费生活费的必须支出外,其他的娱乐开销为零。
黎落住了六年的单家闺房里,在黎落去国外的五年中,单云苏在失眠的时候也会进去坐一会儿,小姑娘的房间是浅暖色的调,装饰品之类的东西,都是刚来的时候,单肃海带着一起购置的。
奢侈品一件也没,比单云苏的房间还素净。
如果这样,都能被称为苏长湛嘴里的所谓捞女,那……
一想到白日里温顺的黎落,单云苏的心口就扯得紧。
那个表面清冷生人勿近的倔强小姑娘,内里确是柔软得一塌糊涂。现在想来,其实很多时候,单云苏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在思考,在想黎落。
小时候的讨厌,不知不觉就在长大的过程中辗转,成了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挂念,丝丝缕缕的系在了身上。是身处喧嚣的时候不会想,但独独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那份挂念便如涨潮般汹涌叠起。
是从什么时候这种心境,发生变化的呢?单云苏坐在车里,闭目养神。人在深夜,又是闭眼状态的时候,大脑潜藏的记忆就会前仆后继的往着跟前涌。
是每次回家,都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小心避开他的目光,轻手轻脚的在单家过活。看小姑娘的身影就像在看个小可怜。
是每次被单肃海指着鼻子骂得脸红心气热,小姑娘悄悄探个头,三言两语就把单肃海的怒气抚平,对单云苏轻拿轻放。那时候单云苏觉着黎落真是多管闲事。
是每次黎落被谢琦彤欺负的时候,心里都会怒其不争,想着小姑娘但凡对他说几句软话,他一定会为她出头的。偏偏小姑娘没有,更是气得单云苏觉着小姑娘是活该挨欺负。
是每次燕翎和黎落走得近的时候,黎落偶尔朝着燕翎笑一下,他远远看着的浑身不是滋味。
若说最深刻的一次,那便是黎落躲着哭的时候,抬眼撞见他在看着,憋着哭得眼圈子红的小姑娘,慌慌张张擦了眼泪水,又踉踉跄跄站起来想逃开,蹲麻了脚没力气,往前倾的时候,倾倒在了单云苏怀里。
那柔软得一小团,还带着些微的颤。
“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双含着泪花的眼睛,颤抖的声线,就生生颤进单云苏的心里。
那时候,单云苏就在想,护着她这个小可怜吧。
“苏哥?苏哥?到家啦。”
“嗯。”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还是困了哦。”苏长湛停好车,喊了单云苏好几声都没反应,开着玩笑道。
“有点困。”单云苏开了车门,跟着下了车。
他其实,想了一路这其中,种种变化,但是没必要给这个还没长成熟的堂弟说。
苏家大宅里,单肃海和苏老夫人早就休息了去。此刻窸窸窣窣的脚步具是单云苏和苏长湛这两个夜归的人。
两个大男人脱了鞋子走路进房间的样子,像两个贼。
睡得过早,黎落还是半夜惊醒了。
口渴的黎落就举着杯子,从楼梯口,看着从大门进来后自以为很小声在走路的单云苏和苏长湛两人。
一楼的走廊,风水壁画日夜都亮着灯,流动着。黎落就借着壁画发出的幽绿的光,看着两个大男人。
单云苏感应到了视线,抬眸,和黎落的视线碰到了一起。
隔着一楼和二楼的空隙,遥遥相对。
这一幕,不是没有过。只是那时候阴翳的少年眼睛,此刻换成了满腔柔水,款款的看着自个儿。
有些固执确定的东西,确实是在无声无息,岁月的流淌中,变了个样子。
苏长湛还在继续往着二楼走,“苏哥你今晚和我睡?小嫂子把门关上了摆明不让你进。”
“黎落?”
苏长湛走到楼梯处爬楼梯的时候,才看见楼梯口的黎落,讪讪笑道,“这是醒了呀小嫂子?”
“渴了。”白日里困倦了一日,现在是不困了,只剩清醒,嘴里渴得难受,肚子里也空空的。
晚上的饭算是一口也没吃,中午在机舱里,也就吃了几口生菜沙拉,不饿才怪。
潜意识里,黎落是想吃点东西,嘴里却没味的。
单云苏快步走上前,“我去接水。”
“那,那我休息去了?”顶级大灯泡——苏长湛。
“你不休息你还能干什么,这大半夜的。”
“也是,不睡觉起不来了,明天我还约了人玩的。”
“不过小嫂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苏哥你就算不休息也什么也做不了吧,这得维持十个月呢。”
“滚。”单云苏发出暗沉的单音。
“好勒,这就麻溜的滚了。”苏长湛浑不在意,经过黎落的时候,笑了一下。
二楼没开灯,这一笑,还怪渗人的。
黎落:……
等着苏长湛一走,黎落也缓慢的下了楼。单云苏正接了水往楼上走,“还下来走一趟干甚。”
“还饿了。”黎落就着杯口抿了口温水,小声说道。
杏仁眸子蒙蒙的看着单云苏,单云苏将手里的温水递过去,眼下正大半夜,除了起来觅食的黎落,睡不着的单云苏,没其他人了。
小姑娘难得的小意软声,单云苏静默了数秒,喟了一声,“我去厨房看看,应该有面条。”
“你做给我吃?”小姑娘眼睛清亮亮的。
单云苏轻笑出声,“做给娘两吃。”
黎落又给单云苏这句话羞赧起来。
人生啊,就是这样,分不清意外和惊喜谁先来报道。连着那一次缠绵都是因为意外。新生命的到来因为意外而意外的到来。
就连……能够在一起尝试男女朋友的转换,都因为早上没有清醒的随口一句话的意外。层层铺叠。
厨房里还有一包的水面,鸡蛋,单云苏煮了最简单的鸡蛋面,面汤上洒了点葱花姜沫,热滚滚的热气配着清香,黎落吃着这碗最简单的面食,心里隐密的,升起一种家的概念。
是她十二岁前的温存,十二岁后的艰难成长,倒成了破骨而出的花的染色。
单云苏就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坐在厨房的桌几前吃着面,热气匍匐,把小姑娘的泪花都熏出来了。
而后,晶莹剔透的泪花顺着脸颊无声流淌。
“单云苏……你要是一直这么对我好,该多好。”小姑娘泪汪汪的,朝着单云苏说。
单云苏只觉着心已经化开了,“傻姑娘啊。”要是早点软了语,哪里至于……蹉跎这么久。单云苏内心的话没说,他觉着说出来会添堵,光是现在,长醒了的他自己,想想,也是添堵。
何需要弱势的黎落先软了声,他就不能自己主动吗。
怪,也只能怪醒得太晚。
两人都醒得晚。
单云苏没说嗯我会一直对你好,就说了句傻姑娘。
黎落吸了吸鼻子,喝了一口面汤,吃饱了。
因为自小的经历,黎落其实挺缺乏安全感的。但是,她也不应该,不能够,把虚无缥缈的安全感,给寄托在单云苏身上的。
浅显明了的道理,黎落都明白。却还是钻了牛角尖的,黎落想啊,她怕是,一辈子,都只能这样的不踏实不安心怅然所失了。
她掌握不了感情,也掌握不了谁。
眼前的热雾散去,黎落的杏仁眼里蓄满了水雾茫茫,看不清楚方向。
她看的里,都说女主归国后霸气大杀四方,原来在现实里,该畏畏缩缩的人还是畏畏缩缩的,不可能因为出国五年,再回归,就变了一个人。
本质上,黎落还是黎落,患患失失,无处安放,只能把手脚都缩进笨重的厚壳子里。
黎落看着单云苏收拾碗筷,开了水洗碗的样子,颇有点家庭妇男的形象,大着胆子,又在想,要是这样一直下去也挺好的。
就一双碗筷,一个煮面的锅子,洗不到多久,单云苏洗干净了,关了水,就着旁边的吸水巾擦了手,骨节分明的手,原来除了工作,操盘,还能作得了羹汤,沾上差米油盐酱醋茶的烟火味道。
单云苏做这些事的时候,黎落就在厨房的门口站着,单云苏的样子,也不像是初次坐般。
见黎落还在门口傻愣愣的站着,总是带着雾气的眸子清愣愣的望着自个儿,单云苏的大手在黎落眼前晃了晃。
“看你未来老公看入神了?”
黎落这才从自己的神思中,缓醒了过来。这吃饱睡足的,黎落也精神,清亮的眉眼望着单云苏的时候浅浅往上翻了个白眼,连着翻白眼的举动,都被做得文雅许多。“单云苏你知不知羞啊。”
“喊哥哥。”
“不喊。”
“落落。”
“……”
此刻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四点些许。时间流逝得可真快,还有两个小时,便会迎来黎明前的鱼肚白。黎落是睡饱了的了无睡意,单云苏确没休息,回到房间后,便瘫在了床上,柔软的席面落下一个深陷,覆盖了黎落休息躺过的地方。
躺在床上时,单云苏还是没睡衣,狭长如狼的眼,盯着黎落,又往里挪了挪位置,拍了拍床,“再休息会儿?”
单云苏的这套动作,做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丝毫不带一点停顿感的。黎落还在缓慢的转化情绪。
看着单云苏这般没心没肺,遂而也凑上跟前来。
杏仁清澈的眼,昏黄的灯,两颗心,因为距离的靠近,连着心跳的咚咚声都能听见。
一下一下的,怪是合拍。
“你是因为这个孩子负责,还是因为那一夜冲动负责,又或者说是混不在意,才会这么坦然。”黎落胡思乱想的最后还是脱口而出。
“都不是落落。”单云苏拉着黎落的手让黎落坐在了床沿边,四目直视,“如果换成是别人,我不会负责。”
“那,那如果那晚,是谢琦彤呢。”
“我会直接不搭理,关我什么事。”单云苏连着犹豫考虑一下的神情都没有。
“那如果不是谢琦彤,换一个人呢。”
“还是那句话,关我什么事。”
黎落咬了咬唇,“那,如果,那晚你没来,我真被谢琦彤算计了呢。”
你还会这般信誓旦旦的,说什么我会负责亦或者其他?黎落后知后觉又后怕的想着这一点可能性的问题。
女生的名节重要啊,哪怕现在是个快餐时代,不像古代封建那时候失了名节就得浸猪笼或者做个自梳女。再加上,单家一脉单传到单云苏,再是快餐时代,单家肯定也讲究的。
“我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不会让他们再出现在你面前,这不是你的错。”单云苏还是没考虑,拉着黎落的手紧了紧,“更何况,自从你回来后,我的心思就都在你的身上,盯得禁,若是还出了事,那只能是怪我。”
黎落上下嘴唇碰了碰,没发出音节。
“为什么呢,为什么非得是我。”她问得如同呢喃的自言自语。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是你,分明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总是安安静静的待在角落,就都这样透明了,我还是能注意到你,若是你张扬起来,怕是眼珠子都得一直待你身上了。”单云苏打趣道,“落落,自信点。”
黎落眨巴了下眼睛。
“安静也是罪过?”
“瞎想什么,你离开,我才知道这份感情,若是你大学还在重城本地,那我估计也不会有这么深的觉悟。”
“大概,没有人会给我盖被子?”单云苏扯了扯嘴角。
黎落:……
那真是太牵强了。
其实单云苏没说的是,这五年来,身边带着各种目的接近的女人不在少数,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双双浸染了权钱欲的眼,单云苏一眼便没了胃口。
门当户对的名媛们,看中的是谁对自己的家族有利,大多会遵从父母的意愿,那不是爱。
谢琦彤也不是。
黎落在这方天地里,在单云苏这,是一股清流。
这些话,单云苏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说出来干甚,让小丫头知道自己有多少人惦记,然后更加避如蛇蝎。
她一直都是如此的,招惹不了,就能躲则躲。
直到躲无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