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这穷极一生的悲悯（1/1）
白尘每天下班直接回家，因为最近老头似乎病情有所好转。
昨天还听何妈说他想吃水煮鱼和提拉米苏。
虽然这两种食物都不大适合他这样的老人，但难得开口，白尘觉得可以稍微满足一下他。
“今天我爸怎么样？”
“老爷他.....”何妈欲言又止，白尘皱了下眉头。
“又在闹了？”
“也不是，只是端进去的餐点他都不吃。”
“.....”
白尘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猛地推开门。
那抹苍老，佝偻的背影坐在轮椅上正对着敞开的窗户。
从后面看不清老人这时候的表情，只是这样的场景让他本来想要破口大骂，却还是心生不忍。
“爸....”
“.....”
白尘走过去蹲下，轻声地问，“怎么又不吃饭了？”
老人迟缓着转过头，眼神空洞无力，许久才回了他，“水煮鱼，提拉米苏。”
他一愣，心跟着揪住。
“水煮鱼，提拉米苏.....”
“爸，你不能每天都吃这个吧？”
“水煮鱼，提拉米苏.....”老人扯开嘴角看着他笑，“水煮鱼，提拉米苏....”
白尘眼前一黑，瞬间觉得天塌了。
~~~~~
白墨疯了，彻底沦为老年痴呆患者。
没有任何人，或者药对他有用。
他每天都在自己房间里傻笑，痛哭，乱砸东西，甚至把自己脑袋往墙上撞。
白尘身心俱疲，公司也不去了，就在家守着他。
也有不闹腾的时候，就是给他准备水煮鱼和提拉米苏的时候。
他会安静地坐着，仔仔细细吃完。
然后就会让人把他推到窗子边，呆呆地坐上一整天。
王医生说他时日不多，让家人好好陪陪他，有什么要求就尽量满足。
“怎么就.....”白尘痛心疾首，那几个字他说不出口。
“白老爷子常年疾病缠身，又一直郁郁寡欢，所以....”
“.....”
...
白尘纠结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把事实告诉妈妈和姐姐。
顾美美接到电话后哭了，边哭边让女儿白念定回去的机票。
“白墨哥....”当她看到眼前这个老得不像话的男人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不过50岁的年纪啊！
白墨迟钝呆滞着，并没有看喊他的人。
白念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哭得不成人样，“爸，你到底怎么了？”
他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他似乎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不到外界的一切。
接下来的日子，所有人都陪着他。
在倒计时里的每分每秒，都让人绝望到窒息。
...
白墨觉得自己被禁锢在一个看不见的黑暗牢笼里。
明明能感知到周围的所有。
漂亮的女儿，帅气的儿子，还有那个虽然已经被岁月蹉跎却依旧优雅从容的顾美美。
想和他们说说话，想问他们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
嗓子却被什么东西堵住，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焦急又无奈地望着这群既陌生又熟悉的亲人。
从他们眼里白墨知道自己应该是得病了，无法自理，给人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他不想，但他做不到停止。
肉体和精神都在被痛苦折磨着。
他睡不着，也醒不了。
每一天都好漫长，每一秒都好难熬。
终于，终于今天好像可以开口说话了。
他伸出手，好像，好像也能抓住旁边人的衣袖了！
“美美！”
被叫到的女人脸上挂了笑，转身握住了紧拽自己袖子的手。
“白墨哥，我在。”
“美美，你...好吗？”
“我很好，大家都很好，哥，你饿了吗？要不要给你弄点蛋糕过来？”
“不，不吃了。”白墨紧紧抓住她 ，不放手。
顾美美给旁边站着的白念使了个眼色，白念紧抿双唇，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出了门。
“那要不要推你出去走走？”
“嗯。”
在黑暗里待太久，很不适应微风拂面，阳光充足的环境。
白墨半眯着眼睛，用手挡住了脸。
顾美美赶紧让佣人拿来了一把伞。
“这样好点了吗？”
“好点了，谢谢你。”
“白墨哥，这些年辛苦你了。”
“是辛苦你了才对，我很不负责任，不配做孩子的爸爸，也不配...做你的丈夫。”
“哥，别说这些了。”顾美美抽泣着，“我理解你，我一直都理解你，而且我们都过得很开心，我有爱的人，念念她也在美国有自己的工作室，小尘也能干，把你的公司经营得很好....除了你....大家都很好....”
“美美，你相信重生吗？”白墨微微勾起嘴角，苍凉的眼底有了一抹笑意。
“.....”
“我和小之都重生了，然后在一起了哦。”
“你也在，只是去了日本留学，回来还喜欢上陆少川。”
“陆少川你知道吗？本来十八岁出了车祸的，那个世界他一直在我们身边。”
“对了，美美你是不是有个表哥叫周旭啊？”
“嗯，姨妈的儿子，一直在美国，不是很熟悉呢。”
“是，是吗？”白墨继续笑着，“他也喜欢一个男孩子哟，可惜后来没在一起。”
“.....”
“还有还有，我和小之养了一条边牧一只起司，很乖啊！叫林豆豆和白糯米。”
“本来都买好别墅要搬进去的，本来说是三十岁就和小之结婚的....”
“白墨哥....你真是.....”顾美美伤心地捂住嘴，他说的每个字都让人难受得想哭。
“你不相信吗？”白墨失望地低下头，无力地搓着衣角。
“相信，相信！”
“美美....这是什么啊？”他又抬起手腕，指了指那个木色小环。
“小之哥给你的，那年出了事以后从西藏寄过来的包裹里放着这个。”
“哦。”白墨不再说话，摩挲着手环上对称的圆形接头，眼角开始泛红。
“妈，您过来一下！”白念在不远处喊了顾美美一声。
顾美美弯腰拍了拍白墨的肩，说我过去一下马上回来。
“美美！”他又叫住了她，“帮我买瓶香水吧。”
“什么香水？”
“我...也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叫，叫纯白之水。”
“好，我现在就让人去买，白墨哥，你在这里等我哦....”
“嗯，我等你。”
顾美美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捂着那个手环，喃喃自语着。
~~~~~
“妈，医生说爸是回光返照，也就这两天的事...”白念哭肿了双眼，顾美美拉着她走远了些。
“你搜一下纯白之水这个香水，尽快买回来。”
“爸爸要的吗？”
“嗯，他很久没有想要的东西了。”
“好，我去买！”
顾美美站在角落里静静地望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不敢再过去，也不敢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怕开口就只剩难以止住的哭泣。
香水不好买，这个牌子很小众，小众到白念打电话给白尘，让他找了人脉才勉强寻到一瓶。
两个人带着小盒子赶回家的时候，看见妈妈一直站在爸爸的身后。
捂着胸口无声地流着泪。
“妈！”白念开始痛哭，想要过去，却被白尘拦腰抱住。
“姐，爸他已经....”
“嘘，你们爸爸睡着了，等他好好休息。”
那个才刚满50岁的老人，紧闭双眼安静地坐着。
形同枯木的手搭在小环上，一片金色银杏叶轻轻地掉落在旁边。
风一吹，又无声无息地飘到了地上。
顾美美忍着悲痛，颤抖着从白念手里接过香水盒子，打开。
拿出那个透明色小瓶，又捡起地上的叶子，一起放在老人的怀里。
捏了捏那双渐渐变得冰冷的手。
“白墨哥，香水买到了。”
“白墨哥，希望你来世一定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