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追忆：旧恩第五（1/1）

黎予沧惊诧盯上黎莲机的狐耳，不敢置信道：“你竟给他摸你狐耳！还是……男子！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呀！难不成你不知道除了长辈，此乃夫妻才可有的举动？”

黎莲机瞧都未瞧她一眼，不以为意地用拇指指腹摩挲着酒葫，慢悠悠地道：“可不就是，都为男子，这有什么？要怪就怪当时年幼无知，怎会顾虑那么多，有必要如此大惊小怪吗？”

黎予沧知道黎莲机并非恪守礼法之人，即便她嘴上不曾承认，心里却还是极其艳羡他可做到不入世俗。

她非拘于小节的人，便也不甚在意，话锋一转，开始阴阳怪气：“是是是……也不看看黎莲机是谁！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黎莲机轻笑一声，没一点正行：“我又哪做的不是了，惹得妹妹不悦。”

黎予沧未再同他废话，问出她心中一直以来最大的困惑：“你们既已说定，为何你最后还跟着那臭乞丐？”

“还能怎样？他未能履行诺言呗。”

“为何？”

“这个我便不知情了。”

“既是说话不作数之人，还找他做什么！”

黎予沧先是撇嘴又是翻白眼，她向来反感出尔反尔之人，略有打抱不平之意。

黎莲机见状，觉得好笑：“孩童时期，哪有那么多忌讳，怀念幼时天真无邪的情分罢了。”

黎予沧持不同意见：“反正我只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黎莲机耸耸肩，道：“他可算世上第一个真心待我之人，还救我一命，不说知恩图报，找他叙叙旧，也在情理之中吧？”

黎予沧嘲笑道：“呦……像你这种浪荡之人，也知念叨旧情？”

……

小狐狸后来才得知，小敖纯是陪同父母出行，而后擅自溜了出来。

小敖纯不着急返回，小狐狸自然不会瞎操心。

二人一起点了河灯，放它们入水。

小狐狸坐往台阶上，将两腿泡进水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河灯，看它在水里漂啊漂。一但河灯晃得远了，他便将它们重新拉回，再看它们漂，玩得不亦乐乎。

小敖纯陪在一旁，注视着如此便能开心的狐狸，也是不厌其烦。

这时，街边叫卖吃食的摊位引起小敖纯的注意。他回头看向狐狸，安排道：“你先在此处等我一会儿。”

小狐狸见他要离去，总算舍得抬头，问道：“你干嘛去？”

小敖纯只是叮嘱一句，“我去去便回，等我回来，别乱走动。”

小狐狸想不通他要做什么，索性乖乖听话，笑眯眯答应：“知道了。你去吧。”

可谁又能料，小敖纯只不过离开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便会出现如此变动……

小狐狸遥遥目送小敖纯离去，一回头便发现两盏河灯漂走了，见它们漂得不算太远，开始用手往跟前划水，边划边道：“小河灯，快回来……快回来……”

水面荡起波纹，两盏灯开始晃晃悠悠往回走。见此法奏效，他卖力地双手齐下。

属于小狐狸那一盏漂回来得极快，他将它往岸边推了推，继续‘召唤’另一盏。

“小小白啊……快过来！不然我可不要你了哦！”小狐狸吓唬小孩子般自说自话。

没过一会儿，那盏被他称作‘小小白’的河灯也踏入可控制领域，他赶忙下手去捞。

空气浮动，一阵细风吹来，小狐狸的手将要碰着‘小小白’，却是被打岔的风推搡得远去几分。

“哎呀——你怎么不随你主人呢……如此不老实！难不成还不想回来啦！”

小狐狸往前靠了靠身子，手向着河灯逼近几分，好不容易碰到，按住岸阶的那只手徒然一滑。

“扑通”一声响，波浪漾开，‘小小白’烛光一闪，覆了过去，遭河水吞没。

溅起来的浪花打到靠岸的另一盏，火光明明晦晦，危险晃荡。

不远处，依是一片欢歌笑语，未曾有人注意河边有个娃娃不见了踪迹，也无人闻得落水声。

小狐狸不会游水，一阵惊慌失措，想要钻出水面，拼了命扑腾，却是徒劳，呛入口鼻的水直往他胸腔钻，堵住他呼吸。

他的身体渐渐往水下沉没，本能地用手扒动，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不过搞出一串气泡上冒，什么都不曾抓住。他想呼救，想呼气，一张口，便是河水肆无忌惮地侵蚀。

不久，小狐狸全身愈发无力，水波贴身划过，无助感缓缓流逝。

他努力睁大模糊的双目，望着星星点点的水面，耳畔的喧腾渐渐平息。他只觉得累，只想睡觉。

想着想着，他当真将双眼一闭，世界独剩黑暗，也彻底无声。

小白，你去哪了？

我……害怕。

挂在枝头的浮珠察觉异常，发出刺目的光，引得多人驻足观望。

小敖纯用玉石换了一堆吃食，原路返回。远远便瞧见小狐狸不见了踪影。他也顾不得这光芒来路，不住四处张望，始终不见小狐狸影子。

“狐狸？”小敖纯唤了一声。

无人应答。

小敖纯目光转向河里，枝头强光将水面照得通透，他盯上荡起的波纹，与那盏明明灭灭的灯火，霎时手指冰凉，心底滋生恐惧。

他将包包裹裹一并丢弃在地，一声“狐狸”脱口而出。

眩目白光伴随一声龙吼大放，天空乍亮，青龙破水而入，刺耳龙啸压过周围一切喧闹。

“龙！是龙！”

“看到了！白龙……还是白龙！”

惊呼声炸开，大堆凑热闹的人一并涌现到河岸。

青丘虽与东海毗邻，但身为蛟中贵族的龙一直深居简出，若非公事，根本不常见到，现却夜下现身青丘。且是蛟龙族正当权统的龙中之贵——白龙，不免令人唏嘘。

“哗——”地一声。

那条半大的白龙破水飞出，龙背上正驮着一个狐族小孩。

白龙化作一个白衣小娃娃。

他全然未顾将拿他当稀奇物种的人群，把小狐狸轻轻放在地上，蹲下身，半托起小狐狸身子抱进怀里，胆战心惊地捋开盖住小狐狸面部的湿发，探了探呼吸。

有呼吸！极轻，微弱到令人发慌。

小敖纯急得双目通红：“小狐狸……你快醒醒！听见了吗小狐狸？别睡！醒醒……”

“这小孩儿谁家的？怎么回事呀，掉进河里去了？”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龙娃娃，这小孩儿哪家的？”一位围观老翁直接发问。

小敖纯彷若未闻，继续对着小狐狸道：“我不该让你独自待在河边，对不起，我忘了……不是谁生来都会游水！小狐狸……你快醒醒……别吓我！你还要随我回家呢，狐狸……快醒醒，别睡了！”

围观者见他置之不理，纷纷摇头，也是无法。

陡然，小狐狸的手指抽动，猛然抓紧小敖纯衣角，嘴巴一张一合，声音细弱蚊鸣：“小白……小白救我……小白……”

小敖纯惊喜交加，盯着小狐狸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小脸，胸口闷得生疼。

“我在！狐狸你别害怕，我在呢我在呢！”

小狐狸仿佛听到一般，手指再次动了动，缓缓松开被他抓得起皱的衣角。

片刻后，他薄薄的眼皮缓缓睁开。

见他醒了，小敖纯压不住心头喜悦，唤道：“狐狸……”

小狐狸只觉眼前灰蒙蒙一片，闻得熟悉的声音又叫他一声，便用力眨了眨眼，待能看清四周，入目便是小敖纯担忧的脸庞。

他的鼻子不禁一酸，搂住小敖纯的脖子，“哇”地哭出了声，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有着水下无助的恐惧，有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小狐狸通体冰凉，小敖纯紧紧回抱住他，试图替他暖身。

并学着母后安抚他时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小狐狸的背。

小狐狸仍趴在小敖纯肩头，不肯收声，泪水如同决堤的水一般止不住，嗓子都哭哑了。

小敖纯一顿无措，柔声劝道：“有我在呢。别哭了，好吗？”

小狐狸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说话断断续续，声音嘶哑：“小白……我……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我从未如此害怕过……你……你去哪了……”

小敖纯心疼至极，可又不擅长安慰他人，只得轻声道：“别怕，已经没事了。”

小狐狸吸吸鼻子，松开小敖纯，双眸已哭得红溜溜，像只小兔子，他边抽泣边道：“小白……我好难受……”

小敖纯以为他哪里受了伤，抬抬他胳膊，抬抬他的腿，并问道：“哪里难受？”

小狐狸揉着圆鼓鼓的肚皮，委屈道：“肚子难受……撑得慌，方才喝了太多水……”

“……”

“你这逆子！私自乱跑，还化原身扰乱秩序！知不知错！”空中响起雷霆般的暴怒声，小敖纯嘴唇一白，脸色立即变了。

一阵白光突现，刺向在场人的双目，眼珠顿如被针扎般生疼，逼得数人睁不开眸，只有抬臂用衣袖作挡，才可得片刻轻松。

待周遭恢复如常，小敖纯已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