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不要我了（1/1）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半边苍穹。
鲜艳的晚霞从天边一路旺盛的烧过来，烧到了巫山的山顶。
山顶是霁云的琼华台。
琼华台就是迎接新人，举行新人入门仪式的地方。
它一面临着万丈深渊，一面临着霁云，能看到整个门派的所有俯景。
一个衣着玄衣的男人负手站在台边上，在眺望着远方，和下面的霁云。
他面色冷峻，不苟言笑，银冠束发，气质不凡。
看起来有三十五岁左右。
此刻正是下课的时间，山顶下的门派里，有些弟子在打闹娱乐，有些弟子在往七大阁赶，有些弟子则出了门派，选择夜猎。
长老们也是各忙各的。
暖色之下，乍看一派祥和。
“怎么，终于舍得出来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诸葛玄羽。
男人没有回头，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原处，清冷的回了一句：“嗯。”
诸葛玄羽从他身后走到身边站定，手里握着那把羽扇，也跟着眺望着远处的夕阳，无奈的叹了口气：“哎……”
“你说你，一年到头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任何人，也不管门派的事，把所有活儿都丢给我一个人，干脆掌门也别当了，让给我吧。”
站在台边的男人正是霁云掌门，萧逸何。
萧逸何没有理会诸葛玄羽刚才的话，因为他知道只是玩笑话罢了。
诸葛玄羽确实是在说玩笑话，但玩笑过后，神色却随着慢慢昏沉的天色变冷了下去。
他低头看了眼被晚霞和夜色笼罩的霁云，华灯初上的门派，烟火气旺盛，隐约还能听到弟子们的嬉闹声。
他仿若喃喃自语般，轻声说道：“逸何……我有时候真的很难分清……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修仙界太看重力量和天分，从开始就忽略了德行的培养，以至于百年之后，整个修仙界放眼望去，全是自私苟利之人。”
“霁云这棵大树，每年都会新生出这么多的嫩芽，初生之时他们还是翠绿之色，如若根腐坏了，你说他们还能继续保持翠色健康成长吗？”
“怕是只会慢慢枯萎发黄吧……”
萧逸何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里全是灰冷之色，冷淡的犹如将晚之云。
他终于缓缓道：“想要根除腐坏，只能连根拔起，到时候这些嫩芽一样活不了，甚至牵连的不仅仅是修仙界。”
诸葛玄羽沉默了。
他神色黯淡，目光里容不下一丝暖色。
两人就这样默默站了许久，山顶的晚风把他们的衣袖吹的翻飞不止，猎猎作响。
然而两人就像是被下了禁言咒一般，不仅没有任何言语，连动作都没有。
天色最终还是暗的再无一丝光亮。
黑夜彻底笼罩大地。
最终，还是诸葛玄羽先开口：“你这次出关，是为了参加新人试炼大会？”
“不是。”萧逸何答的很果断：“今年的大会我不去了，你主持就行。”
“那你……”
诸葛玄羽的话只说了一半，萧逸何便打断了他：“只是想看一眼……看一眼晚霞罢了……”
他瞳孔里的黑色被夕阳余晖染成血红，迎着最后的落日，一同坠入了黑夜。
那沉重话音里，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也许旁人听不出来，但诸葛玄羽听的一清二楚。
因为只要互相了解的人，才能听出对方话语里，平淡下的苦涩。
可惜，晚霞是如此的短暂，犹如昙花一现。
此刻，也只剩长夜漫漫和无尽的冷郁。
诸葛玄羽只能轻摇着手里的羽扇安慰道：“人呐，最重要的还是……要跟过去和解。”
“原谅自己，放过自己……”
萧逸何声色里多了些颤抖：“可是我原谅了自己，他能原谅我吗？他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他怎么可能会原谅我！”
哽咽和颤抖交相辉映，揭开了出他最深刻的伤痕。
“他……不要我了……”
诸葛玄羽听出了那声音里的无奈和苦楚，却也知道劝没用。
倘若有用，萧逸何也不会一年到头把自己关起来，把自己活成一个死人。
这状态，持续了快五十年。
不过诸葛玄羽虽然没劝，却提醒道：“马上……寒霜秘境就要再次开启了。寒霜秘境逢五十年开启一次，逸何，你也该做些准备，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
“嗯，我知道。”萧逸何很快收起刚才的失态，随口应道。
然后从背后伸出右手，掌心赫然聚集了一团金色的灵力。
待光芒散去，竟是一把精巧绝伦的宝剑。
剑柄雕刻着漂亮的火纹，每一寸都覆着一层薄薄的金箔，而剑刃则是玄黑色的天然黑曜石所打造而成，自上而下浑然天成，灵气十足。
“今年的新人试炼榜首，想必定是南城雪了。你替我把这把玄金烨华剑送给他，就当是榜首的奖品。”
诸葛玄羽却道：“一把剑就把南城煊打发了？”
又晦笑了一番：“明明人家把自家宝贝独子送来霁云的时候，你答应的好好的，说会收南城雪为徒。”
“结果，到最后只是送了一把南城家最不缺的剑为补偿。”
“收徒，不过是敷衍之词罢了……”萧逸何道：“本来，我就不再收徒了，如若不是要控制南城家暗线，兰折枝我也不会收。”
诸葛玄羽收下了那把剑，但是也颇为无奈的说道：“行吧……反正试炼大会你又不去，到时候出事也是我顶着。”
“出事……”萧逸何难得扯起一个讽刺的笑意：“出事是必然，有萧澜这个孽种在场，怎会不出事。”
诸葛玄羽马上劝道：“人家好歹你义子，一口一个孽种，不太好吧？”
“我可从来没有把他当儿子养过，他也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父亲。”
“这倒是。”诸葛玄羽认同道。
萧逸何又问：“最近萧澜在干什么。”
明明是句问句，从他嘴里说出来，倒像是句陈述句。
“还能干什么，查四大家族。”诸葛玄羽如实答：“他那性子跟你一样，死倔，劝不住。”
萧逸何听罢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情神色，不过话语中却多了份坦然。
“他想查就让他查。”
诸葛玄羽道：“你还真坦然，明知道萧澜是想毁了霁云和四大家族多年来建立的平衡，毁了你和他……他多年的心血，还放任不管。”
诸葛玄羽在说“他”这个字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甚至迟疑了一瞬。
毕竟是萧逸何心里最深的伤，他自然懂得分寸。
能不提，就不提。
可萧逸何却神色不变道：“如若不是他硬要留萧澜，我断不会让这个孽种多活二十八年。”
诸葛玄羽思索片刻，有些意味不明的说道：“你说，萧澜在门派里隐忍了这么多年，却在自己二十八岁的时候把自己暴露了，难道不是一直在等一个时机吗？”
“时机？”萧逸何凝重的看向诸葛玄羽，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豁然开朗后，双目微睁：“二十八星宿归位？”
诸葛玄羽笑而不答，颔首默认。
萧逸何接着道：“玄羽，你的意思是……萧澜也是紫薇星临凡？”
诸葛玄羽答：“只是猜测罢了。”
“我是上一任的紫薇星，当初也是在我二十八岁之时，星宿归位，我遇见了我的命定之人，是他三请茅庐，求我出山……”
诸葛玄羽说到这里，声色低了下去。
后面的话，就这样断了。
毕竟谁心里都会有那么一个难以忘却的人，无论多少岁月都无法泯灭。
不过诸葛玄羽也只是沉默了一瞬，又接着说道：“只不过……紫薇星临凡，不一定是好事。”
“怎么说？”
诸葛玄羽别有深意的答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紫薇星能救世，亦能祸世。”
就算诸葛玄羽没解释的很清楚，萧逸何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萧逸何道：“所以，紫薇星临凡……只有像你一样遇到那个命定之人，才能帮助他，引领他救世？”
还没等诸葛玄羽回话，萧逸何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道：“萧澜最近遇见过谁？”
诸葛玄羽不假思索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谕月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