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军阀大帅折辱落魄少爷(16)(1/1)
“大帅,这位小少爷面上已然带着衰败之气,五脏六腑都在进行着不可逆转的衰败。
尤其是心口处的那道伤,那道伤是奔着要命去的,再怎么好生养着也救不活,任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
苍老的声音在晏清宁耳边嗡嗡作响,吵得他的脑袋有些发疼,他睁不开眼便皱紧了眉,想要起身,全身的骨头却都疼得厉害,让他的额头不住地冒着冷汗。
耳边又一次传来交谈的声音,男人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他还有多长时间?”
“至多三个月。”这估计是老医生的回答,絮絮叨叨的又补充着:“还有,这三个月里还得好生养着他,不能让他思虑过多,也不能让他疲劳太过……”
“这小少爷的时日不多了,大帅您还是先给他准备好后事吧!”
那老医生的话似乎有些沉,压得男人喘不过气,他似乎沉默了许久,而后嘶哑着声音应下:“好……”
后续那些慢腾腾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应该是老医生离开了。
晏清宁陷在黑暗中睁不开眼,他迷迷糊糊地感受到有人托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印下一个温热的吻。
冰冷的液体落在他手背上的那个吻上,温热与冷意交缠在一起,让他感到了来自那人极致的绝望。
“阿宁,你醒醒好不好?”
晏清宁指尖微微动了下,动作缓慢地缩回手,半睁着一双浅眸看向秦浊安,温和却也疏离:“秦大帅,这超过契约的范畴了。”
突然空了的手让秦浊安一时有些尴尬,他抹了把脸上的泪,尽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契约之内并没有不允许我靠近你的条例吧!”
晏清宁抿了抿唇,似乎是认清了现实一般,不愿再去看秦浊安,手转了个方向想要去够桌上放着的眼镜。
秦浊安握住了他的手,在他发问之前解释道:“你先前说的地道战略我已经着手让人去部署了。
反动势力在双方军阀的交战下连生存都是困难,对我们造不成威胁。蒋齐的据点在东北方,暂时与我们碰不上。沿海的港口我也遣人去捣毁,命人到那去勘察,外来势力目前无法渗进我们内陆地区。”
晏清宁眨着眸子,凭借着眸中那一点点模糊的轮廓判断着秦浊安的方向,“你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目前形势暂且安定了下来,你……你可以休息会的。”秦浊安想伸手握住他的手,最终却以为他可能会拒绝,只是虚虚地捏着他的衣角,连力气都不敢用一点。
“即使战况暂时处于一种平和的状态,但我们仍要做好对方随时会反扑的准备……咳咳……”他还没说几句话,便压不住咳意,剧烈地咳嗽起来。
嘴里不断地漫溢着腥咸的气味,苍白的唇上也沾染了不少的艳色。秦浊安拿着锦帕,沉默地为他擦拭着唇边的血迹。
“大少爷,休息一会吧。”
他卑微地祈求着,眼下还带着青黑,鹰隼一样锐利的眸子里满是血丝,显然也是许久未阖眼了。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是吗?”面对这个早有预料的结果,晏清宁的心态平和得不像话。
他伸手拨开秦浊安为他擦血的手,固执地起身,借着模糊的视线摸索着秦浊安的脸,又一遍发问:“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是吗?”
秦浊安将他牢牢地揽在怀里,哑着声一遍遍自我欺骗地重复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会活着的,你一定会活着的……你会长命百岁的。
你还没有看到你想要的盛世,你还没有扭转民众的思想,你还没有让穷人得享自由和平等,你还没有证明‘人人平等’不是空想……”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希望让晏清宁能有活下去的念头。但他又刻意隐下了有关自己的存在,因为那些与他有关的那些回忆……都是痛苦的。
“我也想。”晏清宁的眸子无焦距地盯着他的下颚,低低地呢喃着:“但是我没时间了。”
他拨开秦浊安伸过来的手,从他的怀中退出来,无声地抗拒着他的靠近。
秦浊安缩回了手,将床头柜上的眼镜小心翼翼地戴在他脸上,哑着声音祈求:“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休息一会好不好?”
“你帮不了我。”晏清宁摇了摇头,客观地分析着:“我想让汶城的百姓明白‘人可生而平等,社会属于人民群众。’,你与我的理念相悖,你仍认为你是一个统领者,你觉得你能带他们走向更好的生活。
但是,社会的进步需要依靠人民的自我觉醒,他们不该被局限,不该被理所当然地限制在你所自认为的保护圈。”
“我可以退步的。”
他将底线一降再降,战局的颓势,百姓的性命,晏清宁的病情……这些都在同一时间压在他的肩上,但他不能弯腰,不能露怯,他必须咬着牙硬扛。
他的身份不允许他退缩半步,他的身后也不允许他退缩半步。
人民信任他,从而推举他为统领,尊称他为大帅,希冀着来自于他的庇护。他的身后就是汶城的百姓,连后退的道路都被彻底截断。
“你所需要的,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他连抓着晏清宁手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在他的身前低微地祈求着。
晏清宁只是无声地看着他,强压着那些因病而起的伤痛:“秦浊安,曾经你说我的理想只是无法实现的妄念,但是我已经有了微小的成功。
你帮我在安定城区内开展的报社我经营的很好,对于识字的受过教育的地主富豪一类的资本主义者,我以报纸的形式让他们认识到‘人格是平等的’。
对于不识字的农民工人一类的无资产者,我以广播的形式让他们知道了‘人生而是自由的,而非被奴役的’。”
“我把有关思想的一切都做得很好,但我现在想要一个安定的时代,我想要一个和平的年代。”他笑得温和,蒙着雾气的眼睛里都像是有了光一样。
“我希望战乱终止于你的手下,希望战士们的鲜血能换回未来的安定,希望后辈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没有战火,没有枪炮,没有我们所经历的这些。
他们应该是被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