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车站遇贵人(1/1)
机声隆隆,划破了洞庭湖深邃的夜空,直传到很远很远!
或许是太累了,没过多久,桃枝抱着膀子倚靠在我的肩膀睡着了;我这是第一次和桃枝挨得如此近!
也没过多久,我和桃枝相互倚靠着睡了过去。
等船老板叫醒我们的时候,天已大亮。
我睁开朦胧的睡眼看看船外,才知道船已靠岸,抬手看了看手表,已是早上六点,小蓬船足足开了5个多小时。
桃枝解开皮筋,用手梳理了一下乌黑的长发。这个时候,我发现她的脸颊微肿,左眼角发青;那是癞老七留下的“杰作”!背上肯定还有更多的青淤!
桃枝见我直盯着她看,强挤出了一丝笑颜。
茅草窝,行政区划地属于邻县的一个乡镇,但自古以来就是来下岳阳的水上商埠,大小客、货船只都会在这里停靠补给,也是渔民散货的集散地;所以,一大早就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我和桃枝都没有来过这里。
怕碰上熟人,我们只好租了一辆带蓬的人力三轮车匆匆往汽车站赶。
人力车夫也是很卖力,脚蹬的飞快,几分钟就到了。
下车后,就听到有女人拉客去岳阳的声音;我和桃枝上前一问,头班车离发车时间还有十分钟。
上车找好位置,我便去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和豆浆回来。
颠簸了半宿,实在是饿了,桃枝只吃了一个,又喝了杯豆浆,剩下的全被我风卷残云般拿下。
随着中巴车驶离车站,我感觉桃枝的面色才渐渐舒缓下来,有一种挣脱牢笼的淡淡喜悦。
而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逃难的行程还刚起步,即便是到了岳阳,也还不知路往何方!若是我独自一人去流浪还无所畏惧,但带上一个叛逃的别家女人,又能走多远?
尽管我都二十二岁了,但还没有为女人心动过;桃枝是什么时候对我产生的好感我却全然不知。
坐在颠簸不停的汽车上,桃枝时而望着窗外的村舍田垄,时而侧头给我一个微笑;良久,桃枝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再次不睡了,而挽着我手臂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过。
桃枝的这一举动,让我很是感慨!
这个性格温驯、外表俏丽却命运多舛的女人已经把她的未来托付给我了,而我只不过是她溺水湖中时的一捆稻草,能承载起她的求生欲望吗?
我心里真的没有底!
按老家的话说,泥巴萝卜吃一截擦一截!只有懒死的鬼,没有饿死的人!
让那些正在家中飞速传播的流言蜚语统统见鬼去吧!
也让癞老七躺在病床上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去吧!
只是造孽了我和桃枝的父母,丢尽了他们的脸面!
客车经过两次摆渡,穿行三个大垸,接近中午时分,终于到达岳阳火车站对面的终点站。
火车站广场很宽阔,拎着大包小袋的人步履匆匆。
岳阳是个湘北门户,也是大站;南来北往的火车都要在这里停靠几分钟。
售票大厅的电子显示屏上,写满了几十条趟次信息。
我和桃枝像两只无头苍蝇,不知要飞往何处!
正在犹豫的时候,身后传来家乡的口音。我扭头一看,只见两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正在看着刚买的火车票谈论着。肩上各自背着大的彩条布行李袋,一看就是外出谋生之人。
人生三大幸事,其中之一就有“他乡遇故人”一说!
“老乡好!”我厚着脸皮主动搭讪。
“你好!”其中一位听到我同是乡音的问候,连忙致意。
“两位这是要去哪里发财呀?”我有些迫不及待地问,生怕他们走人。
“哎呀,暂时还谈不上去发财,我们是去广东惠州打工!”另一位戴着眼镜的老乡咯咯直笑着说。
“打工”一词我和桃枝都还是头一次听说,所以觉得很新鲜。但从词面上分析应该和在家里跟着泥瓦匠师傅做事差不多的意思。
“看来你们对那边很熟了吧?!”我没有放过这次绝佳的机会,进一步打探道。
“我们也是第一次去,但有一个亲戚去年就去了那边,是他写信来要我们过去的。”眼镜男快言快语,毫无掩饰之意。
“你们呢?”眼镜男问。
“我们也是去那边,还没买票呢!”我听眼镜男一说,顿时心里有了决定。
“那好啊!赶紧去买票吧,现在去那边的人很多,我们买的都是站票了!”眼镜男催我。
我突然感觉眼镜男就是我的贵人!
话别眼镜男两人,我和桃枝走到售票厅外面,商量最后的去向。
“我觉得就去广东吧,总是听电视新闻说那边正在搞改革开放,肯定需要人做事的!”
“改革开放”是咋回事我还真搞不懂,我也只是凭直觉毫无胜算地赌一把。
天地之大,总有容身之处!
“你决定就是了!去哪都可以!”桃枝眼含希冀地呢喃着,音量很细,也很坚定。
我转身钻进买票的队伍。
“要不要去广州的座位票?现在卖的都是站票了!”
在排队过程中,总有几个男女在队伍里来回低声询问。
难怪眼镜男他们没有买到座位票,原来是被这些“黄牛党”投机钻营了!
半个小时后,我买到了两张半程站票。
桃枝一看,很是惊诧。
“不是说去广东惠州吗?怎么只买到衡阳呢?”
“票是到衡阳,但我保你能到惠州!”我笑着说。
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就在铁路系统工作,他曾告诉过我一个逃票的秘诀:坐火车不管去哪,只要买半程混进站就行了,因为每个站点都会有职工上下班的进出口,只要在站台上沿着火车反方向走,不多远便是,没人会拦的。
如果碰到列车员验票怎么办呢?
你就补票呗!反正补票不会罚款的!
就这样省下一个人的全票,够两人在火车上填饱肚子。
桃枝听我一说,笑得很开心!这是出来这么久第一次看到她自然的笑容。
我四周打望了一下,没看到眼镜男他俩。
我们自然也不会去寻找他们。
既然是相同的口音,自然就相隔不会太远,怕在一起聊多了露馅。若是有缘,自然还会再见面的!
毕竟这件事并不光彩!
离进站候车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我和桃枝便找了一家火车站附近的小餐馆吃中饭。
尽管饭菜有点贵,但买票省下的钱还是够吃的了。
吃完饭,我又从行李袋中翻出军用水壶,找饭店老板娘要了一壶开水。
人生有很多的第一次,但今天就占了三回:第一次深夜逃离;第一次坐火车上千公里远行;第一次带别人的堂客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