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百姓如野草（1/1）

巴郡百姓不知道，今夜将会是他们命运的关键转折点。

新上任的两郡节度使赵让用雷霆手段铲除了山雄、金圣拓这两只常年盘踞在巴郡百姓身上的吸血虫，一夜光阴缓缓流逝，赵让坐在山府的大门口，脸上满是疲倦。

“赵大人，多亏有你！下官要替巴郡百姓感谢大人！”

霍有力眼中满是红血丝，可脸上的笑意却是按捺不住。他无数次梦见山雄二人被押入大牢，如今美梦成真，他反倒觉得这一切都过于梦幻。

仅仅一天时间，两人就已经伏法。

“霍大人客气了，本官只是尽了份内职责。”赵让随意挥了挥手，他对霍有力有些好感，因为对方的正义感打动了他。

“不得不说，山雄确实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巴郡腐败蔚然成风，他却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十多年屹立不倒……”霍有力说着说着，忽然思考了起来。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

巴郡百姓被山雄祸害了这么多年，他们怎么就能够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一切呢？

霍有力虽说是个为民考虑的好官，可他常年都在郡城和军营中，去地方县城的次数寥寥可数。

见霍有力目光凝重，若有所思，赵让忽然笑了，“霍大人，你是不是没去过几次地方县城？”

赵让突如其来的发问，令霍有力始料未及的同时，脸皮也有些发烫。

是的。

身为巴郡郡尉，他的确没有怎么去过基层。

赵让看出了霍有力的窘迫，他摆手笑了笑，“毕竟霍大人是武官，也有政务要操劳，下乡少也能理解。霍大人，你是带兵打仗的好材料，那本官就问你一个问题。”

“大人请讲。”

霍有力毕恭毕敬，如今赵让在他眼中可是神通广大的大人物，他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巴郡虽说没有靠近夜郎国，如果，本官是说如果……如果夜郎国兵破蜀郡，几十万大军围在江州城下，大人手上只有这数万兵力，大人该如何抉择？”

霍有力一听，面色顿时凝重无比。

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是他的使命。

可他是一方大员，做事办事都需要顾全大局。

带兵打仗纵然能够不辜负身上存在的使命与荣耀，可全江州城的百姓呢？

一旦输了，夜郎国很有可能会屠城！

“朝廷方面有支援吗？”

霍有力刚开口，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个傻问题。朝廷若真是支援兵力的话，赵让又怎会将问题抛到他的身上呢？

赵让笑着摇了摇头。

思考片刻之后，霍有力无比艰难的回答道：“为了全江州城的百姓着想，我能做的只有守城，受到朝廷支援来的那一刻才行！”

“若是朝廷援军还未抵达，城中已无粮草了呢？”

“继续等！”

霍有力眉头皱得紧紧的。

等或许还能等来，希望要是此刻城门大开，全力反攻，那死的一定是江州人！

“如果本官再告诉你，在粮草断绝的情况下，朝廷援军还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抵达呢？”

赵让说出了地狱般的条件。

“不可能！”

霍有力当场就急了。

小小的江州城，区区数万将士，怎能抵挡夜郎国几十万大军？

更不用说是在粮草断绝的情况下，还需要花三个月的时间去等待援军，那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假设这种情况可能存在，霍大人又该何去何从？”赵让始终都是一副无比冷静的模样。

相比之下，急得额头满是汗水的霍有力就像个孩子。

“那就没办法了，只有拼一拼！”

“拼？”

“就是彻底放开城门，跟夜郎国的那帮畜生决一死战！”

霍有力从不怯懦死亡，他只怕伤及无辜。

敌人有罪，百姓无罪。

“是啊，连霍大人这等勇猛将领都得被逼到绝境才选择决一死战，再让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霍大人，山雄、金圣拓二人虽然贪婪无比，可地方百姓有没有被逼到像夜郎国围城那般的绝境？”

霍有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似乎明白赵让的意思了。

“没有。”

“没错！”

赵让满意的点了点头。

“都说人命贱如草，这句话虽然难听，可本官反倒认为此话有几分可取之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野草那坚毅不拔的性子，无论在怎样的土壤上都能生根发芽，底层百姓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只要给他们希望，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哪怕眼前的日子苦一些、难一些，他们总是会替自己找到千百个理由活下去。山雄、金圣拓两个人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才索取无度，疯狂的压榨整个巴郡的百姓！”

赵让一番话在霍有力听来振聋发聩，他呆呆的站在原地。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赵让的目光越发沉重，在脚下这片历史悠久的土地上的人们，他们才是最热爱生活的那批人。

哪怕经历天灾、战争、权谋、背叛，他们都会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霍大人，现在你明白那些百姓为什么能老老实实的接受山雄他们的剥削了吧。山雄虽然把事情做得很恶，但他并没有把事情做绝！”

赵让无奈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远方，他的心情也很沉重。

“赵大人，万一山雄那个狗官把事情做绝了呢，那会怎样……”霍有力试探性的问道，他的语气有些急促了。

“怎样？”

赵让呵呵一笑，很是直接的回应道：“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商当年也是天下之主，为何最终礼崩乐坏，群雄割据？一旦王无王道，法无法度，底层百姓必定会揭竿而起，树立新的规矩！立下规矩的那个人，就是新王！昔日惠文王北扫义渠，西平巴蜀，东出函谷，南下商於。没有他的壮举，大秦怎能有今日之盛世？”

霍有力对赵让的崇拜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他忽然明白了，武侯大人为何要在信中所写自己的百般交好赵让……霍有力明白了，赵让要是不死，日后他必定能够位极人臣！

能认识这种大人物，是自己的幸运。

“历史是重复的，山雄的行为在本官看来不过是自掘坟墓而已。看不起平民的人，终究也会被平民埋葬。”

赵让说完这些，带着盖聂朝着远处走去。

“赵大人！”

霍有力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大喊一声。

“那些金银财宝就有劳霍大人了，将他们放到郡衙里面。忙活了一晚，本官也要回去休息了。”

赵让离去的背影极度潇洒，霍有力心中却迸发出了全新的力量。

有赵让这等官员在，巴郡何愁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