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水色衣裳（1/1）

他回过神来，上前拦着裴霈的路，裴霈抬起头看他，脸上仍旧带着温软近乎怯懦的笑容：“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样平白无故坏了名声，不值当。”

沈照心里却因她这话烧起火焰，他奇异地愤懑起来：“我的名声会坏？那你的名声就不值钱吗？为何你不担心？”

裴霈抿抿嘴巴：她上辈子怎么没发现这位未来的权臣少年时还如此的……笨拙以至于让她觉得愚蠢？

她又仔仔细细看了看沈照的脸，找到了她认为的原因：这人固然愚蠢，却过分貌美。

怨不得她少时会心心念念惦记着他。

此时此刻，裴霈下意识选择遗忘她也曾对沈照少女怀春、靥生桃花，那些曾经愚蠢而真挚的心动都被她本能地抛弃，身在霍家如此境地，她生不出一颗真心。

一切皆是有利可图。

裴霈迅速收拢起思绪，轻轻柔柔笑道：“世子同我云泥之别，哪有为了青泥磕碎白玉的道理？”

此刻沈照也看着她，看见她眼底清清淡淡好似春日才化冻的湖泊，其中没有涟漪却仍旧柔美，但他知道，看似春水，实则比冬雪还要更冷三分。

“好，不坏名声，只不过你是白玉我是青泥。还是那句话，若是你不愿戴那珍珠步摇，就去照鸿台。”

裴霈应了声好，恰巧翠湖呼唤声从不远处来，沈照便松开她，两人匆匆分离。

翠湖久久不见她，惊吓之余忍不住有些心虚，嘴巴却还厉害得很：“姑娘胡乱跑什么？如今世子爷在府中，万一冲撞，可吃罪不起，更何况世子爷看猫儿狗儿似的看您……”

她嘟嘟囔囔扯着裴霈的衣袖往前走，裴霈看了眼微微被扯到变形的袖口，觉得有点肉痛。

要不要想法子去安寿堂尽尽孝换身新衣穿？顺带想法子让傅氏管家……？

裴霈思绪有些发散，人不落魄是很难起怨怼的，自家那位大舅母现如今管着家，哪怕二房得了那么个好亲事也未必能动摇她的地位。

吃穿不愁，霍璇霍琼两姐妹也很难有什么大龃龉，毕竟现在霍琼好像也接受了霍璇跟沈照有“私情”这件事。

裴霈忍不住又看了眼才上身不久就被扯坏的衣袖：好歹傅氏当家的话，怎么也能多给她点月钱吧？

翠湖自个儿心虚，跟着裴霈回到碧纱橱时绛云春燕两个要上来给裴霈更衣，都被她一并推开：“伺候不好姑娘就在一边看着，我来。”

她轻手轻脚帮裴霈脱下已经被扯到变形难以清理的衣服，小心翼翼挂好，将衣袖遮掩清楚，春燕撇撇嘴，目光压根就没向翠湖那边落，绛云却若有所思。

“姑娘累了就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课。”

入夜，轮值的翠湖低声劝说，却已经俯下身准备吹灭烛火，裴霈扫了眼床边的铜更漏：“这会儿好像没到亥时？”

翠湖的手顿了顿：“辰时六刻，也不早了。”

裴霈笑了笑：“那就听翠湖姐姐的。”

才去捡回来说要送去淮南王府的枫叶，翠湖向来名利心重，不催着自己熬夜处理就罢了，居然还劝自己早睡？

裴霈把脸埋进被褥里。

这种事轮不着她来揭发，不管是春燕还是绛云，都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翠湖的。

日子在霍璇与霍琇不见硝烟的攀比里兜兜转转到了霍林休沐的日子，因如今沈照几乎常在霍家，霍林很是注重营造霍家和睦的场面给沈照看。

须知只有家里清平和乐，养出来的女子才不会被看低，否则娶了个妻子归家，身后母族却是一连串的拖油瓶，怎能让人欢喜？

一大早，红杏就奉霍大太太的命来请裴霈去给霍老太太请安，今日霍家一大家子要去游湖，顺带借着沈照的关系去见见淮南王妃。

翠湖人不在屋中，将最麻烦的梳洗事丢给绛云春燕，声称要去大厨房催催给裴霈炖的燕窝粥，一溜烟跑没影。

绛云使了根银镶珠倒垂莲步摇给裴霈定着花苞髻，俯下身去一面替她戴耳坠一面询问：“今日穿那件水色缠枝莲合和如意的缂丝衣裳吧，那身虽然艳些，但穿过两三回，半旧不新的，倒也不算失礼。”

“等到过了年，您就能穿鲜亮些的新衣，只需戴孝。”

裴霈点头也没拒绝：翠湖扯坏的就是那件衣裳，绛云想拿这件事搞幺蛾子，她乐得坐山观虎斗，毕竟不把这两座大山削平，春燕哪来的机会出头好卖她？

早饭时裴霈恰巧梳妆完毕，去催东西的翠湖却还没回来，绛云亲自往安寿堂走了一趟又回：“姑娘，老太太那边请您单独过去用饭。”

裴霈去给霍老太太先请安，紧接着乖乖巧巧先伺候着霍老太太用了几口点心小菜，才坐在霍老太太身边。

“翠湖年纪小怕是贪玩，催饭食迟了些，不过今日要紧拖延不得，你索性来陪老婆子吃饭，这身交领……袖子是怎么回事？”

霍老太太例行打量着裴霈今日的妆扮好避免这小外孙女辜负美貌，目光落在被扯到经纬松散的衣袖上登时语气冷厉：“绛云！看来是你又不曾伺候好姑娘！”

“这样破破烂烂的衫子也敢让姑娘穿出来？是谁拉扯成这样？”

裴霈转了转眼睛：“这衫子本不是绛云姐姐弄坏的，衣裳颜色淡，原也看不大出来，外祖母，绛云姐姐才受罚，这段日子我都没让她跟着伺候，衣裳不是她弄坏的，是我不仔细，被枝子勾了……”

她嘴上认错可怜，眼睛却偷偷看房嬷嬷，霍老太太何等精明的人物，当即看出猫腻来。

自家那个大儿媳妇向来不能容人，几个嫡亲孙女做三回衣裳两回不带霈姐儿，姑娘家都是娇客，哪有不爱美的？

戴孝时能穿的衣裳本就不多，又没人变着花样给她做，对衣裳只有万分小心的份，哪能有所谓的不仔细？

想来是春喜那小孙女惹得岔子了。

霍老太太眉头一拧：“春喜，去找翠湖来，再让红秋给霈姐儿去大房拿琼姐儿的衣裳来给霈姐儿换，要新的没浆洗穿过的，大太太啰唣就让她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