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走马灯（1/1）
褚淮恍惚了很久很久。
他的掌心里攥着一枚潮湿的落叶，或许只有叶片粗糙的纹理还有冰冷的触感才能让他觉得这一切不是梦境。
世界在褚淮的眼前走马灯。
江眠只是缄默地垂眸看着褚淮。
“总要有个过程的。”江眠心说。
就像在那个记忆犹新的夜晚叶桃李用一片充斥着绚烂刀光的天空拉出了半梦半醒的自己，而江眠决定给褚淮一点缓冲的时间。
心急如焚的天干们找到了在茶室里品茶的叶铮，在听到江眠让褚淮单独落下，并且大院内时不时传来令生命都为之战栗的恐怖能量后叶铮什么都没说，只是泛起涟漪的茶水彰显着他内心的不安。
叶铮自从当上叶家家长后就很少有那种无助的感觉了，第一次是因为十四年前那个带走他最好朋友的地震，第二次则是在秦老的葬礼上。
秦老是父亲的朋友，同样来自于世界组织。
哪怕是叶铮在成为叶家家长之后他对于世界组织也只是有个大概的印象，他只知道无论是华国、美国、英国、日本亦或是其他国家在每一个重要城市中总是有这么一个人。
大家叫他们守城者。
守城者似乎隶属于不同的势力，但各大家族们统称为世界组织。
在那场一切从简的葬礼上，一位陌生而悲伤的络腮胡大汉找到他并说：“你好，我叫薛江。我是秦海的徒弟，是新一任的守城者。”
这是叶铮与薛江的第一次见面。
秦老待他很好，每天只是和父亲切切磋，喝喝茶。而薛江也是如此，他从不会约束叶家，只是在六环外的闹市里租了个小摊卖烤鱼。
叶铮之所以笃信薛江这个不修边幅的烤鱼摊老板是因为他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先天宗师。
可在江眠面前就算是薛江都是毕恭毕敬的。
那个年轻人仅仅是掠了一眼自己就魂飞魄散了，叶铮想不到惹怒江眠会有怎样的后果，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是死亡。
热茶过喉，抚慰着六神无主的叶铮。
“小淮不会有事的，他连那场灾难都撑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老褚和小梅啊，你们在天上要好好的保佑他。”
……
十四年前，有很多人的生命在那场发生在北城的地震中定格。
那场褚淮至今都不愿回忆的地震死了很多人。
官方最后统计出来的准确死亡人数是87691人，他的父母也在这串冰冷的数字中。
在那个天崩地裂的中午，无数人的哀嚎湮灭于死亡的轰鸣。
逼仄的废墟罅隙中，瓦砾随着剧烈的地动天摇“簌簌”地落在褚淮紧闭双眸的稚嫩脸庞上。
“妈！妈！”年仅十二岁的褚淮撕心裂肺地大喊。
夏梅用沁着冷汗的手拼命护着儿子的双耳，但自己的耳膜却险些被这恐怖的地鸣撕裂。
不过一会儿大起大落的世界一片死寂，除了淋漓的鲜血滴答作响。
褚淮很高兴，因为这么安静妈妈一定能听见自己说话了，但马上他发现就算再安静夏梅也听不见了。
狭隘的囚笼中褚淮看着夏梅逐渐青紫的脸庞除了想象什么都做不到。
万一我有超能力就好了。
万一前一天我吵着闹着要去别的地方旅游就好了。
万一这是梦就好了。
万一……
褚淮在幻想中度过了两天。
整整两天里褚淮滴水未进，夏梅的尸体已经有些发臭了，但他一点也不害怕。
这期间发生了许多次的余震，但是这片小小的空间却异常的坚固。
褚淮原以为是有根钢筋幸运地卡着残垣断壁，后来救援人员用起重机掀开那块厚重的石板，褚淮这才知道支撑着这片罅隙的其实是妈妈的骨架。
在地震的救灾帐篷前褚淮披着温暖的毛毯坐在塑料椅上。
痛楚的哀嚎声、搜救犬的咆哮、抬起与放下的担架。
冰冷的不再完整的尸体，重新被挽救的生命。
生灵涂炭的北城中很多人死去，也有很多人重获新生。
不知道浑浑噩噩了多久，褚淮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位双目通红的中年人。
他说：“我叫叶铮，是你父母的朋友，我们小时候见过的。”
“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后来褚淮从北城搬到了京城，成为了叶家的一员。
而叶铮也将叶家传承的玄法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
叶铮并不会主动说起褚淮的父母，只是每年的那一天会带着褚淮来到重建后的北城祭奠。褚淮父亲的尸首已经找不到了，于是他们只能将一捧素雅的白菊花放在夏梅的墓前。
在接触到四境之后，褚淮没日没夜的训练，同时他也展现了其无与伦比的天赋。
褚淮的体质从小就强大的离谱，这或许就是他能从地震中生存下来的原因。在修炼叶家的玄法之后，他发现自己能发挥的威力要比同一境的人要大得多。
当然还得益于叶家提供的最顶级的资源，褚淮短短几年就走完了其他人在武道上甚至要花几十年的路。
褚淮之所以追求武道的巅峰，是因为他不想再成为那个只会囿于废墟中哭泣的孩子。
可他发现哪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在面对十几年前那场天灾之时依旧会有种无能无力的绝望感。
或许自己不到三十就能突破到先天宗师，但先天宗师好像也就那样了。
这个时候他突然看见了江眠，就像突破混沌天空的唯一的曙光。
良久后，褚淮终于开口说话。
“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褚淮并没有这么问。
“在那个世界我能变得有多强？”
褚淮嘶哑地轻声问道。
……
尘世部。
名为孙传墨的老人沉默地看着办公桌前摊开的两份文件。
一份署名为江眠的S级档案的记载着江眠在尘世的经历，包括血缘关系。
一份署名为5#3的E级档案则是褚淮的。
孙传墨抽着一根月宫特供的香烟，缭绕的白色烟雾渐渐模糊了他苍老的脸庞，还有两份文件之上那几个格外鲜红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