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问话(1/1)
江霖回到府中,天色已经完全黑下,点了灯笼,走在小路上,心中惴惴不安。
漫漫长夜,青灯烛影。
今晚轮到江霖守夜,白珠特意为她点了驱蚊香,防蚊虫叮咬,百无聊赖之际,抬头观了观天象,就是半点东西都没瞧出来。
就和当时号脉一个样,号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时为了气她养母,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只要能气到人。
什么书都看,什么东西都学,反正就是不听她的,死活不学医。
星象占卜,人文地理,建筑绘图,水稻种植......
她都学了一点,整个一大杂烩。可浅尝辄止,杂而不精,学的那些东西根本不顶用。
用她养母的话来说就是不学无术。
听见房门有动静,扭头看了过去,见张晚乔走出来,她也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张口问道:“姑娘,怎么还没有睡?”
作为一个丫鬟,她是知道有多不合格的,正如张晚玉所说,在她们眼中,她多少有些目无尊卑,不守规矩,是该罚的,谁让她摊上了一个好主子,让她放肆。
张晚乔披了件披风和她并排坐在石阶上,诚恳道:“我在想你晚饭时和我说得那些事。”
她回来时便将自己调查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张晚乔,并让她自己做决定。
江霖出门打探了一圈,工部主事张衡之在整个京城都是出了名清廉,同品阶官员哪个不是纳了五六个小妾,在后宅里斗得你死我活,而他的后宅只有两个人,在江霖看来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毕竟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才是常态。
所以问题已经很明显了,药方虽然无毒,可无用,一个郎中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一个素未谋面的闺阁女子,定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从孟妈妈被诬陷,再到她吃的药,所有事都是冲着张晚乔而来,有人在背后指使这一切。
她们现在只需要顺藤摸瓜,暗中观察田香的一举一动。
等着幕后之人浮出水面。
折腾了一天,江霖勉强坐直了身子,疑心道:“姑娘就不怀疑我图谋不轨吗?”
张晚乔收起裙角,释然一笑,“怀疑过,后来就选择相信了。”
江霖不动声色的拿脚拨动脚下的小石子。
张晚乔朝她眨了眨眼睛,“你不会害我的。”
江霖算了一下她的年纪,十八应该是有了......
“姑娘心里想清楚就好,”江霖眸光微闪,“我倒是好奇,姑娘很聪明,怎么就选择般受人欺负?”
张晚乔闻言咯咯笑了起来,“我母亲从小就是这般教育我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忍则忍,她教我识文断字,教我琴棋书画,后来,孟妈妈教我如何相夫教子,倒是你,我从未见过哪家姑娘会如你一般,你聪明机敏,做事有违常理,和我们很是不同,你和我们之间好像隔很厚的屏障。”
看着她的笑脸,江霖心中叹息,定睛地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晚乔略一思索,继续说道:“以前我只会想,日后一定要找一个如意郎君,然后带着孟妈妈和白珠一同嫁过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闲暇时,一两好友游园观花,文阁刺绣。但从未想过会出现眼下的情况,更没想过会有人害我......我觉得这个家挺好的,算了,不说这些了,江霖日后有什么打算?”
她这一问,江霖可真愣住了,她的那群狐朋狗友实在不值得一提。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家都是抱着同样的想法,所以聚在一起毫无违和感,得过且过,浑浑噩噩的生活才是她的常态。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办法回答。
“日后......”江霖看着她尴尬一笑,“同你一样。”
“假话!”张晚乔朝着她哼一声,随即,起身回屋关门睡觉去了。
江霖:......
翌日一早,张晚乔起床时想起昨晚的事,不忘白了她一眼,她把江霖当朋友,可她却敷衍自己。
江霖客气一笑,觉得这人还挺有趣,大概是真的想和她交朋友。
白珠猛吸一口气,眼睛瞪得溜圆,“你惹姑娘了?”
“怎么会。”江霖笑道,“你快给姑娘收拾,一会儿还有事要办。”
张晚乔去求安堂问安后,又去了书院上课。
回来后稍微伪装一下自己,带着江霖从后门去了济世堂,又吩咐白珠盯着田香。
到了济世堂老郎中又重新给张晚乔开了药方。
还好及时发现药有问题,不然,这病拖久就成大问题了。
抓完药以后,两人就匆匆回到府中。
张晚乔到底还是个长辈,渐渐支愣了起来,晚间又派人暗中审问吴郎中。
而那个派出去的人便是江霖。
她心念道,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是真不把她当外人了。
仟草堂店面不大,地理位置也一般。
她到门口时,刚好赶上吴郎中关门,抬脚便抵在门槛上。
笑道:“吴郎中,我有急事,能否让我进去一叙。”
虽说是问话,她看吴郎中没反应过来,就直接推门溜了进去。
江霖进了屋子,环顾四周,然后抬眸打量着这位三十多岁的郎中,等着他先说话。
吴拱忙了一天,扶额叹息道:“小姑娘,你这是何意,我们打烊了。”
“吴拱,仟草堂的老板,医术高明,这条街的人都对您的品行和医术赞不绝口,大家也都很信任你。哪怕是少收钱,吴郎中也会尽心尽力的帮人医治。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您身后的牌子是这么写的。”
江霖望着那牌子,说完又看向了他。
吴拱意识到不对,心中不安,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工部主事,张大人的女儿张晚乔,您想起来了吗?”
江霖眼神微变,盯着吴拱细微的小动作。
话音刚落,吴拱心头一颤,神情紧张地看着孤身冲入店铺的女子,“什么?”
江霖靠在柜台,不挪身子,问道:“医者仁心,吴郎中你做到了吗?”
瞬时,吴拱脸色煞白,无力地瘫坐在座椅上,他怎么会不知道。
医者仁心,那是他师傅让他刻在心里的字。
作为医者没有一颗仁爱之心,医术再高明又有什么用。
如今东窗事发,被人找上门来也是罪有应得。
吴拱低下头头,颤声道:“我,我也是被逼的,她拿妻儿老小威胁我,说我不帮她,她便放火烧了我的宅子!”
江霖看着他,不动声色道:“天子脚下,她敢这般嚣张,难道这里就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吴拱眼神闪过一丝恨意,“她跟了我好几次,每次都会跟到我家门口,她说她不可以要命,问我要不要我儿子的命,我当时就慌了,觉得她肯定是疯了!是她逼我的!”
江霖不解道:“为何不告诉衙门?”
“现在的衙门都是收钱办事,我一介草民,医馆开了这么多年也没赚几个钱,她是张衡之府中的人,哪敢招惹,现如今这世道,我一个寻常百姓,连大人的面都见不着,又如何诉说冤情!我能怎么办,我只好骗了她,她让我把药里面加慢性毒药,可我是个郎中,怎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我只是用了寻常的草药,想着能瞒一日是一日,可那药不会害她性命。”
“威胁你的人叫什么?”
“是个姑娘,叫,叫田香!”
江霖没再问话。
田香只是一个丫鬟,也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吴拱这个样子,应该不会再骗她,那就是有人指使田香这么说。
江霖没想到,这个吴拱会这么快把事情供出来,还以为会纠缠一会。
“是,是那个姑娘出了问题?”吴拱想到那个女孩,心中愧疚。
江霖叹息一声,知道他说得是张晚乔。
离开时,她叮嘱吴拱这几日不要离京,就如张晚乔所言,这件事不能闹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家丑不可外扬,妾室毒害嫡女这种事传出去,若是被有心利用定是会毁了张衡之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