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鬼鲸和乱线（1/1）

黑暗之中，莫三睁开双眼，只看见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一丝一毫的光线都没有。

她触摸到坚硬的墙壁，往右边走去。

全然的黑暗中，每一步落下，都有一种将要悬空，从万丈高空坠落的错觉。

手下的墙壁光滑冷硬，但在未知的侵袭下，只有她触摸到的地方存在“墙”，其余部分融化成水，表面沉寂地荡漾一圈圈涟漪。

无数可怖的怪物正透过水墙，注视着她，头颅紧跟着移动……怪物表面的鳞甲片片分明，兽瞳竖起，虹膜中的平滑肌呈放射状分布……

水墙中一切怪物都真实得可怕。

这是她自年少时便掌握的技能，在无数夜不能寐的夜晚，仰望天花板时，白日里的怪物次第出现，在她的想象中丰满羽翼，长出利爪。

是她给予了它们生命。

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发育完全的大脑给予她更多的想象空间。幻象中构建的怪物越来越真实，有些甚至能依照她的想法，进行简单的活动。

一只只怪物从纸张跃出，在她脑海中长出血肉，成为众多“纪念品”的一部分。

在有着大理石台阶和红地毯的脑中展馆中，这些怪物以最狰狞，最恐怖的姿态舒展身躯，冰封在展台之上。

是她给予了它们灵魂。

黑暗，只有黑暗。

莫三的眼中，看不见一丝光亮，正如水墙之中的怪物，仅仅以沉默注视着那道移动的渺小身躯。

不到一分钟，她就在前方的黑暗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是那个患有黑暗恐惧症的玩家——福生。

不过，福生并没有按照事先约定的来，他甚至都没有走，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福生？”莫三开口。

但没有收到回应。

她试着伸出一只手，拍在对方僵硬的肩膀上。

“咴咴咴——”

刹那间，天翻地覆。

漆黑的空间骤然被光亮布满，这些光点足够多，照亮了整片空间，同时这些光点并不灼眼，像是萤火虫散发的一点微光。

千千万万的微光在空中起起落落，如梦似幻。

下一刻，一个庞大的阴影出现在光点之后，像是遮蔽天日的乌云，只是这朵“乌云”表面布满了凸起。

怪声越来越近。

那朵“乌云”的外貌也更加清晰，那是一只鲸鱼，表皮上覆盖着重重叠叠的手臂，手臂狰狞前伸，一条血腥的触角自它额角钻出，末端悬着一颗直径两米的眼球。

阴影越发迫近，鱼腹上横切一道恐怖的伤口，正喷涌着一只只痛苦嘶鸣的灵魂。鬼鲸正面只有一条弯曲的血色疤痕。

巨大的眼球自梦幻光点中探出，看见了僵硬的福生。

鬼鲸“咴咴”狂笑，血色疤痕极限上扬，极度兴奋之下破音喊道：“小孩——和——我——玩——”

话音刚落，如山岳般大小的鬼鲸一个仰头，猛然俯冲而下！

踩在虚空中的猫咪尾尖上竖，中气十足道：

【规则一，迷失之物不得离开“桥梁”区域。】

“轰——”

无数金光向上漂浮，如同盘古开天，以双臂劈开混沌宇宙。

庞大的鬼鲸撞击在金光界壁之上，愤怒地甩动头颅，弯曲血疤向下一撇，表皮之上的无数鬼手不规则律动。

金光一点点下压，就要触碰到猫咪的尾巴。

【规则二，迷失之物当永久迷失。】

无边金光倒灌入海，就要将鬼鲸一同吸入永夜之海中。突然，那道可怖伤痕之中，一道血色暗影攀附在伤口边缘，一跃而出！

金光逸散，鬼鲸消失。

无边界迷宫再度陷入黑暗，但猫咪炸开的毛发却没有抚平，它双眸中有金光一闪而过。

“咴咴咴——”

诡异的怪声照旧响彻在空间中。

那只鬼鲸早被寄居，真正恐怖之物才刚刚登场。只见黑暗深处，一丝丝猩红如同闪电跃出，瞬间拉扯形成一道猩红血团。

它尖利破音叫道：

【小孩——和我——玩！】

猩红血影狂奔而至，整具躯体如同涂鸦乱线，边缘处迸射着滔天恶意。

明明身处无边黑暗。

明明双目被猫咪遮蔽。

但站在原地的福言神色一僵，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之中，一个陈旧但保存完好的绘图本唰唰翻开，停在一张绘有血色小人的纸页上。

它狂笑着奔来，要将他撕成粉碎。

这就是它的游戏。

福生小腿痉挛，感到猫咪再次站到了他肩膀上，尾巴拍打他的脸颊：“快跑啊，这只我打不过！”

它是规则猫寻求永生的预备灵躯之一，只掌握三条规则法令。

最后一条是拿来保命用的！

两条规则打不过，就该跑了！

可一生出逃离的想法，漆黑的地板便化为粘稠沼泽，一股股粘液螺旋长出，眨眼间便吞噬掉福言的一半身躯。

根本不需要血色怪物出手，他自己的恐惧便能杀死他。

“你们快跑！”福言凭着最后一丝清醒，大吼出声。

你们？！

过度紧张的猫咪一侧头，这才看见了始终沉默，状若看戏的莫六。

你这家伙，来都来了，就不能出个声吗？！

一点动静都没有。

猫咪拍打福言脸颊的尾巴一收，尖端断成一个灰色的小团，一下跳到了莫六的肩膀上。

瞬间，主客体逆转。

这时，乱线小人已至近前，它扭曲的手臂拉长，一柄闪动的猩红尖刀直直下劈——

“啵！”

福言如气泡般散开。

乱线小人脸上的弯曲线条猛地拉长，下撇垂落到地面。它一口吞下右手的尖刀，脑后乱线凸出了一瞬，又恢复平直。

从任何角度看它，都是二维平面。

而这一团乱线却有着自己的思想，猩红的线条扭曲缠绕，左手变成一只箭头，指向黑暗中的某一处。

然后不断变动，箭头扭来扭去：

【这边？】

【还是这边？】

【这边吧！】

箭头手一下拉长变成砍刀，在虚空中一劈，拉出一扇同样由猩红线条组成的门扉。

血红小人拍了拍肩头上不存在的飞灰，下巴一扬，双手背在身后，推开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