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草木本凄凉（1/1）

深秋的午时最是温暖，不似早晨和夜间的凉，但在竹林里却还是感到微微凉意，竹叶挡住了不少阳光，走在竹林间只觉凉意里夹杂着淡淡的竹香，让人精神一振。

修竹行走在林间，忽然听到些细碎的动静，就寻声而去。

本以为是凉风四来了，结果看到一个小丫头在挖一棵竹下的土，不禁有些气愤，怒道：“住手！”

走近道：“谁让你来这里的！”

静儿跪下颤巍巍的道：“是我家主子让我把这些碎布片埋了。”

修竹这才看清是昨天的那个小丫头。

“埋这布片做什么？”修竹道。

静儿犹豫了会，道：“主子说让我埋了，他以后才有地方祭拜。”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修竹道。

静儿应下，将昨夜的事复述了一遍。

修竹摆手让静儿继续，瞥见那布片上绣着竹子，竟有些不知所措，等回过神来已经出了竹林。

静儿将布片埋好，又就着那颗竹子想刻字，却又不知道该刻些什么，最后只在一节竹子的下方刻了“之墓”两个字。

心想留着上面的空白让主子刻上想刻的。

于是拍拍身上的泥土，静儿回了药园告诉凉风四。

然而直到最后，凉风四什么也没刻上去，空空留下“之墓”二字让众人去猜测。

之后季节转入冬季，凉风四在能起身后将那枯萎的莲带到莲池旁的老树下亲手埋了，修竹恰好让修竹看见，却红着眼什么也没说回了玲珑院。

剩下修竹一个人在寒风中低头不语。

那莲池澜和莲画也叫人来填过，那时还不能起身的凉风四翻下床，爬出药园想要去阻止，最后还是松音看不下去将人抱到了莲池，凉风四道了一句“草木本凄凉，留着听雨声也好。”就晕死过去。

那莲池终是没有被填。

凉风四天天都去老树下和竹下祭拜，说是祭拜却没有烧香烧纸，只是不动不语坐上一会儿，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偶尔遇上修竹便会凄惨一笑，让路过的丫鬟侍从看得心疼。

那时每天都在前厅吃饭的规矩也被打破了，最先不去的是凉风四和眉儿，一个是因为病了一个是直接不去。

直到凉风四能起身了，他也没去过，澜看着空空的位置叹息一声便取消了。

日子好似恢复了以前凉风四没有到来时的平静，但众人又觉得太过安静了，安静到当初自己在哪个赌局下了什么注都记不清了。

众人突然又开始怀念那偷偷开赌局的时候，那凉风四带来热闹的日子，竟完全忘了那凉风四曾经是敌人。

而修竹也由冲动变得有些沉住气了，而莲画却是终日与酒作陪，这点倒是和眉儿有点相似的意味。

不过莲画为什么会选择酒，只怕她自己也不明白，许是因为没事可做，许是因为心被人打乱过。

玲珑院内，静儿将手里的红衣服放下，来到凉风四的屋前犹豫不决，反复徘徊。

凉风四道：“静儿，你进来吧，外面冷。”

静儿进门，道：“主子，静儿有个不情之请。”

凉风四将剪子放下，看了看手里的小红花，道：“坐下说吧。”

静儿坐下道：“就是您之前给的那几匹布，我试着做了几件衣服，都觉得不好看。”

凉风四笑笑道：“想让我帮你画件衣服？”

静儿点点头。

凉风四打趣道：“是嫁衣吗？那要画全套的。”

静儿点点头，随即脸一红，又赶紧摇摇头。

凉风四觉得有趣，接着道：“是上次送冬衣什么的阿水总管吗？还是天天都跑出去见面的那个人呢？”

静儿摇头，撒娇道：“明明就是一个人！”

凉风四笑而不语，印象中那个阿水处事圆滑，而静儿虽然不笨但与阿水比起来就差远了，怕不是静儿的良配。

凉风四放下小红花，道：“还不拿纸墨笔砚？”

静儿一喜，立刻跑去书案取来。

凉风四想了想，开始动笔从里衣画起，羞红了静儿的一张小脸。

凉风四用笔敲了敲静儿的头，道：“你家主子我内心是个女人，这头一次做男人。”

静儿这才恢复正常的脸色，只是眼底笑意不断。

等到凉风四从里到外全部画好，已经月上中天。

静儿与凉风四相处久了也知道了他的习惯，基本上不到丑时（凌晨一点到三点）不睡，不到巳时（九点到十一点）不醒。

夜还早，静儿高高兴兴的去小厨房做了夜宵给凉风四。

看到凉风四还在剪小红花，静儿道：“主子先吃点，我来弄就行。”

说着放下吃的，接过剪子从红布上剪下一小块，又就着那一块印着模子剪下一朵小红花来。

“主子，用地质硬的红布料剪那么多小红花来做什么？”静儿道。

“等下雪了，你就知道了。”凉风四道。

静儿点头，继续剪手里的小红花。

夜还很长，同样有些热闹的便是梅苑了。

眉儿穿着一身白雪红梅飘落的锦裙，衣领袖口皆翻出雪白的绒毛，长裙拖到地上将脚都盖住，肩上搭着厚厚的雪白的斗篷，怀里抱着一个小巧的暖炉，长发披散没戴任何首饰。

小雪在旁边也是白棉衣裹着斗篷戴着裘帽在一旁温酒，嘀嘀咕咕着什么夜里寒气重，小姐却从来不听劝之类的话。

澜拎着一小坛酒进梅苑穿过梅林便看到这样一副情景，轻声道：“眉儿，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爱酒了。”

眉儿抬头看见衣裳单薄的澜，笑道：“什么风把大公子吹到梅苑来了。”

澜进亭子，一股热气袭来，这才注意到亭子里摆了好几个炭火盆子，将酒递给小雪，自径坐下，道：“可惜这梅林都枯了，不然坐在这亭中观雪赏梅，倒也惬意。”

眉儿对着小雪道：“把炭火盆子都搬到我这边来，再倒点酒。”

小雪应下，嘴里有嘀咕起来，“大公子还穿着夏天的衣服本就不抵御寒气，怎的还要把炭火盆子搬离？”

澜听了打量起这个小丫头，笑道：“仙人有仙气护体是不惧寒的……”

说了一半忽的想起什么又立刻停下来，继而看向眉儿道：“眉儿，如果不是冬季来临，我都快忘了你已经成为一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