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面具（1/1）
宁姝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大约昨夜吹了风，院子里到处都是落叶，宁姝走进院子里时，芸烟正拿着扫帚仔细将落叶扫至一处。
这些发黄的落叶皆来自于那棵老梅树。
以前曾听母亲说过，这梅树上摘下来的梅子酿酒，甘甜可口，等梅树再次结果时，就做些梅子酒来喝。
可宁姝从没见过这棵梅树开花，更别说结果了，母亲离去后，它仿佛也成了空壳。
芸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二夫人来了。”
周氏？她来作甚？昨夜宁鸿博的事应当已经画上句号了。
思忖半晌后，宁姝轻声道：“将她请进来吧。”
周氏进门以后，言简意赅。
“昨日事发突然，我先前还误会了大小姐，抱歉，也多谢大小姐彼时的体谅。”
周氏应该是照顾了宁鸿博整整一夜，眼下有一圈明显的青黑，不过脸色倒是不如事发时那样可怖了。
宁姝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博哥儿老往我这里跑，我也没拦着，这才被那有心之人逮住了机会，要是我昨日早些回府……”
“大小姐千万别如此说，博哥儿与你亲近也是好事，”周氏沉默片刻，登时抬眸，一脸郑重地说道，“若我以后不在了，希望大小姐能帮衬着那孩子。”
宁姝心里咯噔一下，周氏这是何意？
不过呼吸之间，周氏神色恢复如常，露出一丝微笑。
宁姝一怔，同样绽开微笑道：“叔母放心，我定会尽力庇护博哥儿，我一直视他为亲弟弟的。”
前提是她还在宁府。
“有大小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周氏并未多言其他，与宁姝拉扯了两句家常便离去。
又闲了下来。
宁姝一下一下轻轻敲着桌子发呆。
若只是靠着凝香阁挣银子，估计还是得花上好几年时间才能勉强支撑她分家后衣食无忧，可她怕等不了，因为上一世宁家在一年以后就出事了。
对于这事她毫无头绪，就算直接去问宁元忠，他也定然不会说出口，且到那时也为时已晚。
宁姝有些心烦意乱，从立柜里顺了件银丝羽缎斗篷披在身上，打算出府走走。
午后，云层如棉被般厚，照不见一丁点儿光，街上目之所及皆是蒙上了灰扑扑的颜色，但努力生活的人们却还是为彼此眼里增添了些许色彩。
宁姝戴上连着斗篷的兜帽在城南某街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买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与普通百姓一般，边走边吃。
分明只是随处可见的肉包子，可此时她拿在手中，大口咬下，呼之欲出的热气和香气扑腾在脸上，却是成倍的满足。
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做自己真好。
自己身处的这条街，算不上繁华，但也绝不萧条，宁姝打算挨着逛逛看。
须臾，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宁姝身旁掠过时带起一股急骤的风，她的兜帽迎风落下，一头秀发散开来。
宁姝左手拢住头发，晃眼间只看见了马匹上的红色身影，那人似乎愣了一瞬，迅速勒马。
“吁！！”
他掉转马头，往宁姝所站的地方而来，这回宁姝看清了来人。
少年今日着一身圆领红袍，胸前坠着银锁，腰挂玉带，如初见一般意气风发。
“这位姑娘，又见面了。”沈堰翻身下马，望向宁姝。
宁姝只思考了一秒，将兜帽又带上，往前走去，丝毫不理会一旁的沈堰。
沈堰急道：“姑娘不记得我了？那个小……喜鹊荷包！”
宁姝走了两步后认命般停了下来，轻叹一声，转身问道：“公子找我有何事？”
沈堰微怔，他只是又见着了她，想与她打声招呼，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下马了，不过也的确可以问问她。
“姑娘最近可有见过小福？就是偷走你荷包那孩子。”
“你在找他？”
“嗯……我因为些原因许久没出来过了，如今有些事情要找他了解了解。”
“他如今在凝香阁干活。”
沈堰眼睛微微瞪了瞪，他不过随口一问，这姑娘竟然真知道。
他思考片刻，英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纠结道：“凝香阁……我不知在何处，看姑娘的意思应当是知道的，可否请姑娘带个路？”
宁姝顿时有些进退两难，他都如此说了，若是干脆拒绝又显得不近人情，况且他还帮过自己，看样子还是避免不了。
“好吧。”
看着沈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宁姝突然意识到，这人真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啊。
少年一身红袍极为惹眼，身姿也端得正正的，周围已经有不少好奇的人在往这边瞧了。
太子殿下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闲逛真的没问题吗？若是被人认出来……不过看他这样子倒是游刃有余。
宁姝往街上四下瞧了瞧，快步朝其中一个摊位走去。
这摊位上摆满了形色各异的面具，宁姝扫视过去，目光停了一刹，随后拾起其中一个，爽快地付了银子。
沈堰牵着马跟上来，却见宁姝将一个面具递到他面前。
是一个火红色的狐狸面具，绳结垂坠着流苏，金边在眼尾和耳朵处细细点缀，甚是俊俏，与他今日穿着很是般配。
沈堰盯着那面具有些愣怔，喃喃道：“姑娘这是……”
“这面具送给公子，就当是之前帮我追回荷包的谢礼。”
沈堰将视线从狐狸面具上移开，落在宁姝身上，只见她轻轻往下拉了拉帽檐，想将脸遮住，却还是不经意间将那双杏眼中的飘忽不定流露了出来，也许是见他许久没反应，她悬在空中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沈堰红唇微张，兀然开朗一笑，手掌抚过面具，顺着额头轻叩在面上，手指带着系绳灵活勾了几下，系紧，不大不小正好贴合。
“那就多谢姑娘了。”
这狐面的确衬他，宁姝松了口气。
沈堰的马哼哧哼哧吐着气，蹭了蹭沈堰的面颊，他凑上去挠了挠马头，转头看向宁姝：“姑娘这面具选得是真好，连赤焰都觉得好看。”
原来这马儿叫赤焰，全身通体的红棕色，毛色发亮，高大健壮，它的主人一定很爱惜它。
“说起来，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沈堰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面具下的视线似乎飘向了别处。
？！
宁姝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道：“我叫宁姝。”
“宁姝……”沈堰如数家珍地重复了一遍。
“公子又如何称呼？”
面对宁姝的发问，沈堰有一瞬间的不安，他是想告诉她真名的，可还是生生压抑住了，冷静道：“我无姓，单名一个燕字。”
宁姝轻轻点头。
“好。”
她竟然不感到意外？自我介绍却无姓的应该不多吧，还是说她知道自己有隐情，却很守礼，不会轻易过问？
沈堰心底柔软了几分。
“燕公子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小福。”
宁姝一边往凝香阁的方向走去，一边时不时留意身后的沈堰，没走多久，身后又传来沈堰的声音。
“姑娘要吃糖葫芦吗？”
宁姝转过身去，一串裹满糖衣的糖葫芦递到她身前。
他何时去买的？
沈堰自己也叼着一根，狐狸面具轻轻一动。
“面具的谢礼。”
“哦……”
这样算下去岂不是没完没了？
……
二人闲聊掰扯，终于在酉初时到了凝香阁。
今日凝香阁似乎没什么人影，宁姝踏进店内，却只看见婉莹一人坐在店内，神情似乎有些紧张。
“婉莹，小福呢？”
听到宁姝的声音，婉莹起身快步跑来，脸上满是焦急，颤抖着声音道：“小姐，小福去别家小姐府上送金风玉露，已经足足两个时辰了，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