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开鬼门(1/1)
蔡大师的话再次让我吃惊,但这个节骨眼上也来不及问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那堆阴灵移动的方向。
法坛上的风越刮越大,风声里夹杂着大量的惨叫声和哀嚎声,让人不寒而栗,等我朝贡西大师身上一看,顿时惊了,只见那些亡灵已经挣脱了他的念力束缚,有好多阴灵都爬了过来,伸出白森森的爪子,在贡西法师身上又抓又挠。
包括那些黑色的骸骨上也涌出大量黑烟,同时白色经线在慢慢变黑,慢慢朝贡西法师延伸过来!
贡西法师额头冒汗,双手合十一拍,加快诵经频率和音调,经线上的黑气这才慢慢褪去了,但阴灵们并没有因此散去,浑身散发的白雾逐渐凝结到一起,好像一片白色的浓云,正在一点点将他身体吞噬。
浓雾中,数不清的阴灵扑在贡西法师身上撕咬,贡西法师毕竟是血肉之躯,早就疼得流汗了,身体也好似筛糠一样抖动,却依旧咬紧牙关疯狂诵念佛经。
我直接看傻,恨不得把嘴巴长成个O字型,好久才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再也顾不上别的,撒腿就要跑上去帮忙。
“秦小哥,你别去!”
蔡大师用力拉着我的胳膊,看不出他这么瘦弱的糟老头子,力气却大的出奇,我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摆脱,气得破口大骂,
“你特么算什么道士,贡西法师都那样了你还不帮忙?”
蔡大师叹息道,“唉,你还是不懂,没听过佛祖割肉喂鹰的典故吗?”
我都快气笑了,都特么什么时候了他还跟我扯这些,黑着脸继续挣扎了几下。
蔡大师用力箍着我,语速飞快道,“你听着,这些怨灵存在的时间很长,单个拎出来也是很厉害的凶灵,这么多凶灵同时汇聚在一起,就算老和尚念咒时喊破了喉咙都不可能把它们完全超度掉。”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停止挣扎,一脸惊讶道,“那他这是……”
蔡大师黑着脸说,“老和尚故意把这些阴灵放出来,让它们啃自己肉,和自己的血,他修行大半辈子,浑身都在散发慈悲念力,当阴灵们撕咬他的时候,也会感召到佛法的度化,他这是效仿佛祖舍身喂鹰的典故,打算用慈悲之心化解凶灵的怨力!”
什么?
我脑子一片空白,直到现在才搞清楚他们刚才那些对话的意义,顿时满脸惊恐说,
“可贡西法师那么瘦小,这些阴灵又多得数不清,这样下去岂不是、岂不是……”
“那就得看这老和尚到底撑不撑得住了。”
蔡大师发出一声叹息,低声说道,“你可以放心,阴灵毕竟不是尸体,不可能真的把他撕成碎片,只是每一口都咬在灵魂上,这老和尚承受的痛苦远不是皮肉伤那么简单,但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化解凶灵们的所有戾气。”
原来如此。
我傻愣在原地,看向浓雾中前仆后继,疯狂涌向贡西法师的阴灵们,内心大受震撼。
贡西法师明明可以躲,明明可以反击,但却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这些凶灵疯狂撕咬自己,还是保持那个姿势不断地诵念佛经,依靠自身的慈悲念力洗刷它们的怨气。
这得是多大的毅力和慈悲啊。
他才是真正的佛。
蔡大师也是一脸唏嘘,摇头叹道,“这老和尚的确值得让人敬佩,只是有点过于迂腐了,其实完全可以利用我的道家法阵把这些阴灵全都……算了,他求仁得仁,贫道没必要跟他对着干,就看这老和尚究竟能撑到什么地步了。”
我满脸泪水,感受着贡西法师那中正平和的念力,以及大无畏的慈悲心态,忽然膝盖一软,一脸肃穆地跪坐在地上。
阴灵们还在咆哮,森冷的风不断吹打着贡西法师单薄的身体,他的上衣已经被撕碎了,露出干巴巴的排骨肉,瘦的皮和骨头完全贴在一起,好似一堆风化的干尸标本。
可就是这个苦行了大半辈子,把自己搞得极度营养不良的法力僧人,却拥有着世界上最淳朴、最博爱的菩萨心肠。
有那么一秒钟,我感觉贡西法师才是真正的佛,比那些寺庙中耸立的佛像庄严伟大得多。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才是一个佛家高人真正的追求。
我已经没有办法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态,只觉得鼻尖酸涩,眼泪也在不经意间吧嗒吧嗒地掉出来。
可我道行太浅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把双手合十,向苍天祈祷贡西法师千万不要有事。
此时的超度仪式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阶段,贡西法师的身体已经阴灵完全覆盖,我甚至无法透过那些浓雾看清楚他的样子,只知道他现在一定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阴灵们疯狂嘶吼,不断地啃咬,似乎打算把这些年积攒的怨气全都发泄到贡西法师身上,此起彼伏的鬼叫和哀嚎犹如潮水,在法坛上恣意地传递。
可无论阴灵们怎么吼叫,似乎都没有办法覆盖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慈悲念力。
庄严而浑厚的佛号声一直在持续,渐渐的,变得越来越洪亮肃穆,同时那些被阴灵们覆盖住的淡金色佛光再度升起,汇聚成金色斑点,纷纷朝贡西法师头上汇聚起来。
我看到了一个大大的“卐”字,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托举着,缓慢地旋转,洒落下最为纯粹的光明。
泪水早就蒙住了我的脸,我呆呆地把头抬起来,望着贡西法师头上的“卐”字型金斑,化作一缕缕金色丝线,仿佛初晨的朝阳一般,散发出无比柔和的金光,在不停冲刷和洗涤着阴灵们身上的怨气。
十几分钟后,那些铁青狰狞的阴灵们不再撕咬,纷纷停下动作,十分僵硬地杵在贡西法师面前。
贡西法师浑身被汗水浸泡,脸色也极度惨白,唯独眼中释放的神采还是那么明亮。
佛号声响彻天际,那些覆盖夜空的黑色死气一点点变淡,被清幽的冷月驱散一空,那些得到度化的阴灵们也恢复了麻木和空洞的神情,不再如往常那么凶戾。
“嘿,这老和尚可真有一手,想不到还真让他成功了!”
蔡大师两眼冒光,忽然抓起了桃木剑,在我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老和尚已经拼光了体力,没有办法把这些阴灵送走,接下来就靠你了,还记不记得我刚才告诉你的话?”
我茫然点头,说记得。
“那就好。”
蔡大师眼放精芒,双手平举着桃木剑,朝着东南方拜了拜,口中同样诵念起了道家的法咒。
和贡西法师那种庄严博大、而又充满了慈悲念力的佛咒不同,蔡大师的咒语充满了浑厚和威严,犹如奇峰迭起,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巍峨之感。
他脚下踩着不丁不八的禹步,身形好像喝醉酒一样晃来晃去,可重心却稳得一批,再给自己灌了一口米酒之后,他忽然把目光定格向正西方,嘴巴一张,暴吐出一口酒雾,接着用桃木剑朝地上狠狠一点,
“开!”
因为体内落花洞女的关系,我能够捕捉到一股如山崩般的气息正在桃木剑上酝酿,连同剑锋上的符纹也快速闪烁起来,射出一道赤红色的光芒。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剑还是那把木剑,人还是那个猥琐的小老头,可当那一剑劈在地上的时候,我仿佛看见冥冥中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了,正西方的夜幕中飘来一团灰色的浓雾,浓雾翻滚,连城一片灰白色的冷霜。
我看不见浓雾中到底有什么,却依稀听到了哗啦啦的流水声,以及黑暗中零星飘荡起来的鬼火。
“鬼门已开,快指引阴灵过去!”
蔡大师同样发出一声低喝,表情扭曲,似乎维持这种状态很辛苦。
我打了个激灵,急忙取出他之前递给我的引魂灯笼,将灯笼上的鸡血线套在脖子上,点燃里面阴魂香烛,晃动一把铜铃,一步步地向浓雾最深处走去。
那些被佛光洗去了怨气的阴灵们,也下意识地排成一排,晃晃悠悠地跟随上来,迈开僵硬的脚步,跟随我一步步地走向那片浓雾空间。
引魂灯被我挂在胸口,散发出惨淡的鹅黄色光晕,看着很淡,却是指引阴灵们通往阴间路标,不知道走了多远,我的视线被更多白雾覆盖,隐隐的,看见浓雾中出现了一幢幢漆黑山脉,还有广阔无际的平原,已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蜿蜒大河。
“难道那就是忘川河?”
我迷糊了,呆呆地看着前面,脚下还茫然地走着,不由自主地跟随阴灵们走向那条大河。
这时耳边却传来一声霹雳般的爆喝,化作雷响,将我的灵魂震得刺痛起来,
“小子,你还走什么,赶紧回来,再往前走就是阴阳路了!”
我大脑一空,霎时间感到脑仁针扎般难受,太阳穴也一鼓一鼓,几乎是本能地丢掉了引魂灯,抱着脑门蹲下去。
同时我还听到贡西法师和蔡大师一起念咒的声音,好像有一股力量要将我强行拽回去。
等我脑门不再胀痛、茫然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还站在人工湖中间,周围的浓雾早就散开了,那些跟在我身边的阴灵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盏早就熄灭的引魂灯,在我脚边滚来滚去。
“呼,终于把这些大哥大姐们送走了。”
蔡大师松了口气,迈着疲惫的脚步走来,在我冰凉的脑门上摸了一把,瞬间又恢复了那种贱兮兮的表情,
“秦小哥,答应我的尾款可别忘记结清啊,我给你一个地址,改天把这些钱送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