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十字路口的抉择（1/1）
张一箬眼中逐渐积蓄起泪水，她颤抖着一步步朝着小祝融走近，努力堆积起一个笑脸。
“是我，我还活着，小祝融哥哥。”
小祝融眨了眨眼，强忍着没有掉下泪来，他大手一挥施了个屏蔽的法术，朝前一跃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像小时候那样轻拍着她的背。
“我......我以为你......”他颤抖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言语间皆是酸楚，眼前又忆起了国破山河的那一幕幕。
曾经的他们在父辈的丰盛羽翼下安然长大，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以至于后来被一夜之间的重大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
且不说他这个将军之子都是如何忍着巨大的屈辱和不甘接受的，更别说那被养在王宫里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小王姬该是怎么面对一夜间国破家亡的现实。
自那以后，小祝融再也没听到过神农棠依的消息，他私底下背着西炎王偷偷寻找过，但都无疾而终。
他一度以为她死在了那场战乱时，还在神农山的禁地里偷偷给她立了个小小的衣冠冢，逢年过节就会前去偷偷祭拜。
这是违反规矩的，若是被西炎王得知后果不堪设想，恐是会被怀疑他有反叛之心，但他依然冒着风险背着家人一年复一年的偷偷进行着。
两人相拥，他深知自己无需多言，他知道她一定懂得他想要说的话。
半晌，他终是轻叹一句，“你一定受苦了吧......小棠依。”
张一箬沉默着摇摇头，眼中的泪珠滚滚落下，她能感受到有温润的液体滴落在她的后颈。
两个人像是回到了幼时，好似只是因为一点小事而抱在一起安慰哭泣。
然而时过境迁，他们都明白，如今的他们已不是那时年幼的两个孩童了。
于是两个人都默契的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暗自垂泪，心中似有千言万语，但现下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张一箬不动声色地擦干了眼泪，小祝融也藏起了伤痛恢复了往常的神情。
两人再次对视，看见对方红红的眼睛，皆不由得一笑。
“你怎么到这来了？”小祝融这才想起来如今的局势，他紧紧皱起眉，“这很危险，若是被人知晓你的行踪——”
“我路过此地，所以想来见见你。”张一箬打断了他。
小祝融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但他又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你差人给我个信就行，我自会去找你的，何必要冒着风险亲自跑这一趟。”
“哎呀，我来都来了，好不容易见一面还要听你唠叨我......”张一箬作出苦着脸的表情。
“我是担心你。”小祝融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起，“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张一箬点点头，“我过得很好，没有吃苦挨饿，放心吧小祝融哥哥！”
小祝融这才安心下来，“那你如今住在哪？若是没有地方住，我帮你找一个隐秘的宅子......”
“私藏亡国王室可是死罪。”张一箬正了正色。
小祝融的脸色果然变了变，他思虑了几秒似是下定决心般大义凛然地说。
“我俩这交情，我总不能丢你一个人在外面吧！”
“好了好了，我有去处，我现在跟洪江将军在一块呢。”
“你是说辰荣义军？”小祝融眼波流转，“那不是个长久的去处，小棠依，你不能一辈子在那。”
“为什么？”
“西炎王一直将辰荣义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迟早会——”小祝融迟疑着没再说下去，但张一箬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
“知道你还？”小祝融皱起眉别过头，似乎在认真思考。
“西炎王一直优待神农归降的王室，以洪江将军的犟脾气是绝不可能归顺的，但你不一样......只要你肯归降，我想西炎王不会亏待你的......”
小祝融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仿佛十分痛苦，脸上的纠结迟疑被张一箬尽收眼底。
“你是要我归降于西炎王？”她轻声问。
小祝融艰难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肯定很恨他，但是如今的形势不比当年，若是想安安全全的，只有这个法子.......”
“你恨他吗，小祝融哥哥？”
小祝融一愣，脸色瞬间颓败下去，“说不恨是假的，当年我爹爹死在战场上，整个神农王室的命运都掌握在我手里，我能怎么办？小棠依，我知道，你肯定也恨我吧？我这么轻易就投降了......你一定很看不起我吧......”
“没有。”张一箬认真地看着他，“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是不理解，但是后来我明白你所做的决定绝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更重要的抉择。”
“真的？”小祝融抬起头看她，眼眶微红，似乎很惊讶。
“真的！”张一箬用胳膊撞了撞他的手臂，不想看见他这么难过，“我知道小祝融哥哥也不容易，想当初整个神农王室的身家性命都在你的一念之间，肩负了这么重的责任，一定也很辛苦吧。”
小祝融愣了愣，低下头没有回答。
怎么可能不辛苦呢，明明恨到了骨子里想亲自上战场杀敌，却不得不为了身后这偌大的氏族低头妥协。
就算屈辱的苟活了下来，也落了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归降。”他望着高墙外苦笑一下，语气里尽是无奈。
“我明白，我见这轵邑城被治理的这么好我就知道小祝融哥哥一定是用了心的，能将百姓之苦放在首位，你很了不起。”
张一箬有些惭愧的低下头，“说实在的，也许我这个王姬都做不到像你那样忍辱负重，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瞧不起你呢。”
小祝融转过头，笑着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头，“小棠依不需要做到这样，哥哥已经尽到责任与义务了，妹妹就不用再付出什么了，我希望你能按自己的想法去活着。”
张一箬鼻头一酸，她闭了闭眼，竭力克制住翻江倒海的情绪。
“可是你依附辰荣义军绝不是长久之计，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就算是我也护不住你。”小祝融轻声说。
“我不需要别人保护，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自己做决定。”张一箬握住他的手，“小祝融哥哥不也说了希望我能按自己的想法活着吗？我的想法就是与辰荣义军站在一起。”
“可那是一条死路！”小祝融没忍住低吼出来，“我实在不愿见你——”
张一箬笑着宽慰他，“可是我没有怨言，我甘愿。”
“你要想好，这绝不是儿戏，你若是选了就没有回头路走了。”小祝融神情悲痛，眼神哀伤。
“我当然明白。”张一箬歪着头，付之一笑。
小祝融闭上眼，似是在忍耐极大的悲伤，再次睁开眼已是一片释然。
“你若是执意，我也不再多言，只望你能——”小祝融苦笑，“平平安安。”
这几个平淡无奇的字此刻说出来却是如鲠在喉，难以开口。
两个人不再谈论这个沉重的话题，一同望向高墙外的天空。
“我还有些羡慕你，至少你能为了自己而活.......”
张一箬闻言侧过头去看小祝融，他脸色如常，眼中却是一片灰暗。
“我对得起所有人，却唯独对不起我自己，呵......”
张一箬心头一痛，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小祝融重合在一起，那时的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扬言要成为祝融将军那般的大将军。
可如今却是背满枷锁被牢牢圈禁在这个巨大的牢笼里，再也无法实现年少的雄心壮志。
那些年少时的雄伟抱负，如今不过成了黄粱一梦。
张一箬吸了吸鼻子，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握紧小祝融的手以示安慰。
“园子里的青梅快熟了，若你不急着离开，等青梅熟透时来府里尝尝吧，我记得棠依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