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万物皆无光，只有你的眼明亮（1/1）
山间的晚风徐徐吹拂着，两个人并肩坐在山峰边，四下寂静，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张一箬满怀心事，总觉得气氛一时有些许的尴尬。
半晌。
“相柳，我要跟你说些事。”
张一箬侧过头去看旁边的人，相柳闻言也侧过头与她对视。
虽然他依然是黑发，眼神却没有防风邶那样温和随性，而是幽深的如一滩深不见底的湖水。
“什么事？”相柳薄唇轻启。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我说的你可能会觉得有些荒谬...但是我不会骗你。”张一箬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的神色。
相柳沉默了一瞬，似乎是在思索，随后他极快的点了点头。
“好。”
“其实，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张一箬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相柳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安静的听她述说着。
.........
等到她将一切和盘托出后，相柳横眉轻挑。
“说完了？”
张一箬点点头，见他没有反应，皱了皱眉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跟你编话本，我知道这听起来很......”
“你的意思是——”相柳嗤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我爱上了皓翎大王姬，还为了她损失几条命？”
见她点了点头，相柳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个故事倒是十分有趣，你不去清水镇说书可惜了。”
“我就知道你不信。”张一箬叹了口气。
“我没说我不信。”相柳收敛了笑意，转而神情认真地盯着她，“所以照你所说，你来到这是为了救我？”
“昂......”张一箬缩了缩脖子，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
“为何？”
相柳的目光紧紧锁着她，她略微抬头就对上他那双深沉的眸子，可他的表情是那么认真，好似真的想要得到她的答案。
“因为.......”张一箬动了动嘴唇，心猛烈地跳起来，为即将说出的话而紧张不已。
“我不想要你死，我...我心悦你。”
这一刻，万籁无声。
相柳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整个人愣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忽然懂得了为什么她总是能精确算到的许多事，心底的一团团谜底逐渐拨开迷雾。
他似乎也终于读懂了那日七夕花灯节，她写下的花笺为何意。
相柳表面上神色自若，实际内心如同山崩地裂，他大概只知道，这辈子自己算是栽在她手上了。
两个人久久对视着，张一箬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从相柳的眸子里她能清晰看见局促不安的自己。
张一箬的脸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红起来，突然觉得自己的告白有些愚蠢，若是他拒绝了，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该如何相处。
她正欲开口说点什么转移话题，下一瞬，整个人却被他拥入怀中。
相柳的身上有一股清冽的味道，很好闻。
张一箬睁大了眼，呆愣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下一秒，相柳温润的嗓音从耳边传来，带着些真挚。
“原是如此...谢谢你。”
“虽然你刚才说的话旁人听了只觉得是胡扯，但是不知怎的，我竟然相信你。”
“我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人专程为了我而来，为我...做这么多事。”
相柳微微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谢谢你，阿箬。”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是张一箬，不是王姬殿下。
他唤她，阿箬。
只属于他的阿箬。
张一箬的眼泪就这样悄悄落了下来，相柳感觉到她的颤抖又将她抱得紧了些。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我好像没帮上忙，防风邶还是死了...”
“那些悲剧，都不是你造成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你的错。”
相柳的手掌抚向她的头，轻轻揉着她的发，他抱她抱得那样紧，好似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般。
他生平第一次这样与人亲近，动作带着些生疏。
可他想要这样做，今后也是。
想要一直和她这样亲近。
“你这么笨还隐瞒了这么久，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累了吧。”相柳轻声说。
张一箬控制不住的掉眼泪，一开始只是小声啜泣，后面逐渐变成嚎啕大哭。
她伏在相柳胸口，哭的稀里哗啦。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可是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自己硬撑着走到现在。
此刻终于可以对一个人敞开心扉，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我不想你死...”她伸手回抱住他的背脊，好似害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
“我有时候觉得你真就像一场雪，来人间一趟又悄无声息地走了，我舍不得，我想陪着你，永永远远陪着你......”
相柳眼眸低垂，轻轻抚着她颤动的背。
“那就永远陪着我好了。”相柳的唇擦过她的耳畔，“我答应过你，要一辈子待在你身边报恩的。”
许久过后，她止了哭声，抬头看向他，眼睛红红，嗓音还带着细微的哭腔。
“你真的信我吗，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我信。”相柳伸手替她拨开额前凌乱的碎发，直视着她。“凡你所言，皆可信。”
“相柳，我刚才说的，我……心悦你。”
“嗯，我听见了。”相柳微微笑着，目光似水，“我也心悦你。”
“不论你是从哪里来的，无论你是张一箬，亦或是神农棠依，我都心悦你，此生此世，我相柳只你一人。”
她第一次听见他嘴里说出这样深情而郑重的话来，一时愣怔在原地。
袖中的蛊虫似乎按捺了太久太久，在这浓情蜜意的时刻竟蠢蠢欲动。
以往他们是绝不敢靠近这头九头妖的，可现下他彻底放下戒备，正是入侵的好时机。
于是两缕荧光悄然没入，一只进入了张一箬的身体，另一只进入了相柳的身体。
感觉到异样，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
“完了！”张一箬惊呼一声，“情人蛊好像种上了！”
相柳有些懵，“你下蛊？”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张一箬张口结舌的解释。
“罢了。”相柳似乎并不在意这小小蛊虫，“情人蛊本来就是给情郎种的，如今种在了我身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一箬听见这句话脸又红起来，遮遮掩掩的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怎么了，不是吗？”相柳握住她的手，缓缓放到自己的心口，“你听，现在，我们的心在一起跳动。”
言下之意，我们的生命缠绕在一起，若一人死了，另一人绝不会独活。
妖族一向痴情，就算没有情人蛊，依然会对挚爱之人许下这样的承诺。
“可是我不想要你死。”她皱了皱眉头。
“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便不会死。”
“我要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
相柳沉默了。
“你答应我。”她再次重复道。
良久，他苦涩而无奈的回答，“……好，答应你。”
她这才放下心来，甜甜一笑，再次抱住了他，相柳也将她牢牢拥在怀里。
他从不畏惧任何事物，就算是死亡，也能坦然接受。
可是现在，他生平第一次有了名叫害怕的情绪，害怕珍视的东西消碎，害怕再也无法拥有这样美好的回忆。
今晚没有月亮，乌云密布，黑漆漆的夜里万物皆无光，只有相柳的眼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