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封城（五）（1/1）

来之前，石板街志愿者群里下发了《防疫工作手册》，赵清若看过了。里面有一条原则性规定，志愿者离家后不得脱下防护服，如有特殊情况需要脱掉防护服，必须第一时间上报。如果事发紧急来不及上报，可在处理完毕后上报。志愿者每天回家后，防护服必须装进专门发放的密封袋里，第二天带回街道办统一处理，新的防护服会由当天值班的志愿者送至家门外。

防护服如今是战略物资，对于它的使用和处理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

五分后，会议正式开始。

街道办孔主任不是会议主讲人，她坐在王鸿儒边上旁听。

王鸿儒是赵清若所在的志愿者小队成员，一个三十八九岁、长相儒雅的大叔。他总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和衣服永远干净和整齐。

那天来办租房的备案手续，赵清若正为搬家的事宜忙得焦头烂额，孔主任当时带着口罩，又隔着一扇玻璃窗，她没有细看。今天才发现，孔主任虽然穿着厚厚的防护服，但难掩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迷人的女人味儿。

赵清若暗暗思忖，王鸿儒说他和孔主任是正当的男女关系，打死她也不会相信。

主讲人是一个年纪二十八九岁的男青年，听孔主任说他是区卫生院的医生，叫吕继才，专门负责为新加入的志愿者做培训。

吕继才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开门见山地说：“《防疫工作手册》上写明了志愿者工作的基本要求，大家只需严格执行上面的规定即可。今天开会的目的主要是跟大家分享一些几天来各地志愿者在工作中遇到的问题，消除大家心中对志愿者这份工作的恐惧。当然，大家既然能鼓起勇气报名参加志愿者，就说明大家已经做好战胜恐惧的心理准备了。”

赵清若在新闻上看到很多关于志愿者的报道，大多数是跟志愿者被咬有关。但这个概率很低，全国一共发生了几十起，京北市到目前为止还未发生过。

吕继才讲得也是这方面的例子。

志愿者在工作中的行为规范，手册上写得极为详细，可实际工作中仍有各种意外。

例如每次送补给时，要在群里提前和住户联系，等住户回应后再前往送补给。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些住户自然变异后，门窗没有没关好，等到志愿者去送补给时反被感染者咬伤的情况发生。

然而在实际工作中，就算是与住户提前联系，还是意外频发。

章家口市的一个老社区发生过两起志愿者被咬的事件。

原本志愿者已经提前联系好了住户，住户也明确做了回应。等到十几分钟后志愿者赶过去的时候，其中一户变异了。

社区的房子有些年头了，大多数房子的玄关外是一扇由铁条焊接的老式防盗门，里面是一扇薄薄的三合板门。

这种搭配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很常见，后来慢慢被市场淘汰。

那天，变异的那户人家玄关外的防盗门敞着，里侧的三合板门关着。

屋内的感染者听到走廊中志愿者的脚步声后，撞破了三合板门，咬伤了两名志愿者。

另一起志愿者被咬事件则更加离谱。志愿者前脚刚踏进单元门，四楼一户发生变异，感染者出人意料地从窗户跳了出去。

这种情况极为罕见。一般情况下，如果外界没有人类声音吸引，感染者不会做出从窗户向外跳的行为。

当时又是黑夜，志愿者和楼里的居民谁也没有发现这个情况。

随后，感染者寻着志愿者的声音进入楼内，在二楼咬伤了正在投放补给的志愿者。

还有的人在开门和志愿者说话的时候发生变异，

有的人在病重去医院就诊的路上发生变异，

……

几十起志愿者被咬事件，只有一起是因为志愿者没有遵守手册上的要求，剩下的案例几乎纯属于意外。

吕继才讲罢，望着台下面面相觑的新人，表情严肃地说：“这份工作枯燥、辛苦、且充满了危险。每个人不但要迎接各种困难的挑战，还要做好随时丢掉性命的准备。志愿者和部队、医务工作者，社区民警等等一样，奋斗在一线，其工作的重要性对于整个抗疫工作不言而喻，意义重大。现在，我再给大家五分钟时间，让你们重新考虑一下是否要加入？记住，一旦选择加入，你们就要怀着乐于吃苦、甘于奉献、勇于牺牲的精神，投入到志愿者的工作中来！如果做不到，那么请你及早退出，以其他形式支持抗疫！”

吕继才的话讲完，会议室内一片沉寂，无人回应。

过了片刻，吕继才又讲：“既然大家下定决心与病毒抗争到底，那么从现在起在座的有志之士就正式成为抗疫志愿者了。”

动员工作结束后，是人员分组。

这一批新招募的志愿者有四十人，算上原先的五十人，共有九十人。

赵清若所在的石板街片区很大，共有二十二个小区。

小区有新有旧，其中九个新小区的物业公司为外聘企业，服务水准比较高。楼管虽然还是街道办的人，但补给配送的工作由物业承担了。

志愿者分为三组，负责十三个老社区和临街商户。

这些老社区多数没有物业，平时的卫生和安保由街道办或是下面的居委会负责。

赵清若住的小区在老社区里算得上好的了，起码小区里还有一间物业办公室，每天有三四个人在那里上班。剩下的几个老社区连物业办公的地方也没有，业主有事了得自己找人，或者打电话给居委会。

三个小组，三班倒。

封城刚开始的几天，大多数志愿者缺乏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对感染者也缺乏了解，背负着很大的心理压力。诸多因素导致封城初期的工作效率低下。那段时间，一线抗疫人员几乎是连轴转，每天工作二十个小时，从时间上弥补了经验上的欠缺。

石板街上的十三个老小区分布在片区东南部，有五十七栋住宅楼，三千四百零九户。据街道办最新统计，目前暂住人口共计一万一千四百七十五人，其中半数以上为租户。

另外，还有一百一十七家底商的商户被封在了店里。

三个小组分为若干小队，每支小队成员二到四人不等，小队里通常有一到两名队员是第一批志愿者。

各支小队每天的工作安排也不尽相同，有的小队负责配送补给，有的小队负责清收垃圾，有的小队负责代购、跑腿等工作。

大街上只有药店和超市正常营业，其余的商户全部休息。

超市里没有米面粮油、蔬菜水果、鸡蛋牛奶等食物。这类食物的整条供应链由政府收归国有，统一分配，但不是免费的。

政府不以盈利为目的，这类食物的价格相比平时反而便宜很多，但是人们只能按照政府限定的数量购买。政府不分性别、年龄差异，统一按照一个成年男子的标准定量供应。大多数家庭的食物，每天都会略有盈余。

除去这类食物，超市里的其它商品可以任意购买，由志愿者跑腿代购，如纸巾，饮料，矿泉水，香烟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