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乡村往事（1/1）

看到老人抬起头，魏飞连忙调整自己好自己情绪，急忙呼喊道：“爷爷好！最近身体还硬朗吧？”

老人身体目前各方面都还好，听到后慢悠悠的回道：“是我大孙子回来那，我好的很，前几天还让小裴医生检查了下，各方面都挺好。大飞，你这次可带孙媳妇回来了？”

这后面一句话立刻让魏飞破防，脸憋的通红，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之前每次听到这话，他都岔开话题，讲老爷子要注意身体什么的，而老人精力有限，也就没有在这事上面过分计较。

但这次魏飞犹豫一会笑着直接说：“您老放心，后面一定给您带回个漂亮的孙媳妇。”

“好！好！...”老人拉着魏飞的手开心的笑道，“到时让那帮老家伙还这么嘴碎。”

“你去忙你的吧，不用陪我这老家伙。”说着继续听他的收音机。

“那好！爷爷，有事叫我们。”魏飞也知道在这里挺尴尬，毕竟有着两代人之间不可逾越的代沟存在，还有其他的各种代际差异，真的让他和爷爷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偶尔回来一下看看他们，满足一些他们小心愿就是对老人们最大的孝敬。

他来到二楼把自己物件随意的放在房间的柜子里，接着下楼来到楼道下的卫生间，简单的洗了个脸，清爽了许多。

他家后门此时也开着，农村人家很少没事就关门，这样通风又透气，也表达欢迎四方来客之意。魏飞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出后门，来到后门外的一个大院子中。

这个院子的墙体挺简陋，地面也就是简单用碎砖瓦铺垫，在院子的右边有一间低矮瓦房，这是他家的厨房，走进厨房，看着这大锅和地下干草就想到柴火锅巴，嘴角不由的想流口水，在过去没有零食的时代，能够吃到一份香油烧锅巴，那真是儿童时期最好的零食，而现在各种食物不管怎么做总是缺少过去的那种特别味道，即使两个食物表面上看起来一模一样。

这时魏飞感觉有点渴，随手拿起葫芦瓢从水缸里摇起一把凉水喝了起来，也不怕这生水不卫生，反正他喝几十年早就习惯了，只不过现在的凉水也少了过去感觉，以前家家户户用的都是明矾提纯水，现在基本都是用消毒水过滤的自来水，农村现在也是用上自来水，这样用水多了几分方便、少了一份乡愁。

此时还是烈日当空，但这后面的小院子反而挺凉爽，除了前面的楼房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外，还有就是小院子里面有棵大杨树，这棵大树有一米多粗，魏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下的，从他出生时就有了，大树地下还有根葡萄藤。

藤子沿着简单的搭建的支架野蛮的生长着，这是颗野野葡萄树，每年它结的葡萄成熟的迟果实又小味道还酸，但却也是他们小时候难得的乡村水果，尤其是完全成熟后，捏着一个个软中带硬的“水滴”，淡红色粉皮中透着诱人的果肉，那种酸甜味让人难以忘怀，尤其像魏飞这种超爱吃酸的人而言，更是如此，但真的能吃上这样成熟的味道还挺不容易。

因为大部分果实早就在青涩的过程中都让魏飞给“偷的”差不多，反正他不在意那种深入味蕾的酸涩味，整个牙齿都在磨动，周围人看的都发颤，可这刺激感就是每次让他忍不住伸出“罪恶”之手取“偷”摘青涩的果实，有时都弄不清是因为果实的酸味给变了味蕾，还是魏飞味蕾原本就有特异之处喜欢这种特别酸味。感受着周围的宁静，魏飞感觉一切都那么美好。

他转身回到屋内，问母亲可有什么事要帮忙，他妈说今天就烧个饭，没什么事简单的很，不让他瞎帮忙，于是他就拿起一把竹椅和书籍来到后门，打开他自己买的摆放在墙角的活动桌子就坐了下来。看着《道德经》，望着不远处的母舅山，真是享受。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家后院一里路左右有一座小山丘，大家都说是最远处大山的余脉，只是它们中间地面没有完全隆起，就这样它们分散开来，所以村子里俗称它叫“山尾子”。

但有时也叫它为“母舅山”，听村里老人说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外面迁移过来的，旧社会这里常破堤，所以一发大水大家都立马转到这座小山丘上暂避一段时间，上面也可以种一些庄稼、养一些牲畜，这样的小山就像母亲一样拯救了他们，所以有些人叫她“母山”，也有人叫她“救山”，后来大家叫着叫着，觉得麻烦，干脆合在一起叫“母救山”，有文化的人想到干脆谐音就叫“母舅山”。

“母舅山”不到百把米高的样子，方圆也不是太大，真是个十足的小山丘，上面现在没有种什么庄稼，基本都是长着各种树木，有名没名的一大堆，小时候魏飞常和小伙伴往上面跑着玩，各种“战争”游戏玩个遍，你追我赶疯的不像个人。

但晚上家长们基本不让孩子们过去，除了安全原因外，还有就是村里老去的人基本都葬在山背阳的一面，孩子们往往对这些鬼呀怪的既听着既兴奋但又挺害怕，所以大部分孩子们都遵守父母的嘱咐，但是任何事总会有意外发生。

记得那时是魏飞念五年级，期间正在放暑假，由于那年头不像现在施行六三学制，而是农村传统的五三学制，所以他正去上初中憧憬中预习着知识。

有段时间来了台风，大家都忙着抗洪，魏飞那时也能干些活，所以就加入救灾大部队，他那时因为干活积极且个子高，被不认识的还当成成人看待，有次村支书都对下面的人说：看这还小伙子干活不赖，不偷懒。周围就有人提醒说：这那是大人，只是刚小学毕业的学生呢。书记更加褒奖他年轻有为，鼓励他肯定能考上大学。

搞得他当时更加积极，使劲卖力的挖土背沙袋，回来后反而让父亲一阵责骂，说他傻，他当时一直不明白，带着疑惑和一天疲倦就陷入睡梦之中。

第二天起的比较迟，那知准备洗涮时，他母亲在旁边偷偷的说道：“小飞，你可知王华没了。”魏飞听了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吃惊脱口问道：“妈！怎么叫没了？”

“傻子！就是死了。哎！可怜了他们一大家子”母亲叹气道。

“前天还和他一起聊天，说着初中生活怎么样，怎么......”魏飞当时也急了。魏飞一直没有哥哥，王华算他小时候的一个带头大哥，很多事都是他教魏飞怎么做、怎么看，那时的王华对他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可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突然没，任谁一时也无法接受。

“大家七嘴八舌，具体情况搞不清楚，大概和他家人争吵有关吧！反正大家现在都聚在他家门口，王华本人就放在他家的大门前的门板上。”农村人嘴杂，什么事发生后都传的飞快，而且 事后每个人都喜欢添油加醋，最后真实情况反而变的模糊起来。

魏飞听完后，立刻起床，牙都不刷脸也不洗，就穿上凉鞋，急忙跑出向王华家奔去。此时迎面走过来不少人，有人叹息，也有人边谈边笑，看样子都从王华家那边过来的。两家相距不太远，四五分钟就到了，此时王华家门口零零散散聚着好些人，其中有不少人都在拉劝一位瘫在地上的妇女，魏飞走上前一看，正是王华的母亲，都是本村人而且经常往来，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见她此时身上都被泥泞的路面弄的污浊不堪，头上短发也乱七八糟，双眼通红、两脸苍白，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个个不由自主的随着哭声凄惨的掉落下来。

她双手正斜抓着一条发白的胳膊，沿着长臂看到一个浑身软塌塌的尸身躺在一张大木板上，不用想这木板就是从他家门上拆下的半边大门，门板被两条长条凳支持起来，看着原本熟悉而又帅气的脸现在死气沉沉挺放在那里，小魏飞心中既悲伤又感到一丝恐惧。

王华母亲嘴里不停的哭说道：“儿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走了，留下我们该怎么办，都怪你那死鬼老子，考试没考好就算了，非逼你，现在他们王家绝种了，谁给他送终。”

这时魏飞也注意到，一旁一位头发花白的男子蹲在门口，背对着尸体，低着头，双手拂面在低吟。仔细看了看，魏飞才认出他是王华父亲，心想“怎么这人一晚上头发都白了这么多？”可见王华父亲当时受到多重打击，能让一个农村坚强的汉子悲痛成这样。

看到这，魏飞作为一个小孩也不知道咋办，跟着其他人站了一会，就失魂落魄的拖着脚离开了伤心地，从这时开始他童年无忧无虑的生活已慢慢逝去。

时间并不会因为王华父母的伤心、哭泣而停滞，王华就这样走了，不会再过来和魏飞说这讲那。后来王华跟其他人一样埋葬在“母舅山”那边，为这事好像王华母亲还哭闹的一阵，非得要把人葬在家门口，这样她孩子才能远离痛苦地，她自己也能每天看到孩。最后在大家不停的劝说下、尤其的村里长辈发话，才听从村里人安排。

之后听到一群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聊，从中魏飞才完整的了解整个事件经过。原来王华那年刚初三毕业，当天下午从学校拿回中考成绩，但分数很不理想，干完活回家的父亲得知后，非常生气。

他父亲好像是外来入赘到新堤村，由于自尊心较重，总感觉村里人看不起他，他家养了四个孩子，但是除了老大王华是男子外，其他几个都是女子，所以他把扬眉吐气的希望都寄托在王华身上，对他学业要求很严，小学他天天看着，王华表现非常好。

中学在镇上虽也不太远，但王华父亲有时也鞭长莫及，这样一下子“自由”的王华彻底放飞自我，结果后来的初中成绩可想而知，但他平时在家都装的比较好，那时家校沟通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所以他父亲对他世界在校情况也不是很了解，认为孩子考个高中应该可以。

哪知中考发榜结果王华成绩如此之差，连个中专都考不上，可以想象当时他的父亲是多么愤怒，于是对王华的打骂是应有之动作，并准备给他复读。

长期受到压抑的王华当时想法不得而知，反正就突然爆发起来，说要离开这个家，他老子也激动了，她能想到这孩子还敢反抗，这下子下手更狠，还骂道有本事就出去，永远都不要回来，结果王华真的二话不说就趁着夜色大雨跑了，他母亲想劝却被他父亲拦住了，说要让孩子吃吃苦，过去乡下人管教都很野蛮。

原本家中人也以为小孩就是一时冲动跑出去，而且现在天气这么坏，王华肯定受不了应该不一会就跑回来回来服软，那知一等在等就是不见门口有人影，这下家人也慌了，连忙打着手电筒，出去寻找，但哪里还能找不到，最后没法子深夜喊上亲朋好友一起帮忙搜寻，最终在“母舅山”下找到了王华，但找到的却已是一幅冰冷的尸体被泥土压在下面。

据当事人分析可能是王华那时跑出去后，淋着大雨难受，而四周一片黑暗也无处可去，后来大概跟着感觉，来到了“母舅山”，因为山下有一些简易的棚子可以避雨。

但由于连日的大雨导致上面的山石泥土突然松垮脱离，滚落下来刚好砸到王华所在大棚上，棚子也因年久失修，上面的横梁一下子折了，断了下来，而突然发生的事故让王华躲闪不及，被重物压了下来。

按讲小山上也没有什么大石头，大块泥土倒时不少，但还不至于一下子压死一个大小伙，但好巧不巧的是断掉的横梁一段尖锐处一下子就扎到他的膀子里，让他无法动弹，最后流血过多加窒息而死。

这是当时的村里的普遍结论，那时也不存在有人会报警来调查处理这个人命事件，因为事件本身就发生的很正常很合理虽然很悲惨。

事后十几年了也没有过其他说法，王华家依然这样住在村子里，一开始家里还很凄凉，但后来随着几个女儿不断长大成人，日子也慢慢好起来，有时回家魏飞还看到一个王华的母亲常带着外孙子在玩呢！

时间和亲情是治愈一切痛苦的良药。但魏飞得知真相后看着不远处的“母舅山”就有股发怵的感觉，看到它就想到逝去的王华，慢慢去的次数就少多了，尤其是后来学业负担加重，就更加不去了。

但工作后，魏飞坐在后门看到那座山，又有了无数的怀念，克服着心中不适，忍不住上去走走，这种矛盾心理让他发现“母舅山”应该有更美好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