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飞天（1/1）

方才洛楹即将走到传送符将其送来之地时，想着今日正好学了画符，是否可以问问师父何时能授她传送符的画法，于是乎折返回来。远远地瞧见竹舍的院门敞开，走近后听见了院中二人的对话，万分震惊，从不知传送符的代价如此之大，蓦然间亏欠感从心底里滋生。

洛楹愧疚地望了望叶青，叶青却有些不敢直视了。朱雀打破了此刻几人的窘态：“你们聊吧，需要我了唤我便是。”言罢转身进了屋内。

洛楹掩在袖子里的手不断摩挲着，她看了眼天色，首先打破沉默，言语轻缓，似请求道：“若是半个时辰我没回去的话就会被姐姐发现。今日这符......你再给我用一次，只最后一次！待日后我有所成，我赔你两个月的修为！可好？”这话让叶青有些出乎意料。见惯了叶青煦日清风的浅笑，眼下仪容这般严肃怕是有不悦，洛楹急忙道：“或者你愿意的话现在就教我画传送符，难不难？以我的资质半个时辰学得会吗？”

望着洛楹期许的眼神，叶青无奈地笑了笑，又恢复到平日里的温润而泽。“即使你现在画出了传送符，可你的修为不足，画的符根本无灵力支撑其运转，犹如一张空符。”

“那么需要多久我才能有足够的灵力？”

明白洛楹此刻的迫切，但叶青也只能实话实说：“......通常五年以上......”

洛楹一阵沮丧，五年，她现在连五个月都没有。瞧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叶青安慰着：“传送符你只管去用，修为都是可以再练回来的，我不在意，你亦无需觉得有愧。”

洛楹心中感慨着叶青的豁达气度，却再难坦然接受他的馈赠了。“我真的不想白耗你的修为，我也不能平白无故地一次次欠人情。坦白说，若换成我自己都不见得愿意大方至此。”苦思了下继续道：“或者......有没有其它方法能替代传送符呢？哪怕没有传送符瞬间移行的效果，只要能快速地来回亓蒙山和家中即可。”

并不是没有其它办法的。叶青道：“你若愿意，我带着你也可，顶多一盏茶的时间便能从洛府到亓蒙山。”

洛楹眼中再次流露出失落，本来不想用传送符就是觉得没理由麻烦他太多，可若让他带着自己来回，岂不还需劳烦他，好似他都成了自己的车夫一般，更说不过去。她知神仙有腾云驾雾、一日千里的能耐，可这能耐不是浪费在她身上的，遂摇着头道：“不好，这样一来我似乎始终在给你徒添麻烦。既是我自己要来求学，那便还是由我自己想办法吧。”

叶青不禁好笑起来：“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洛楹哑然，微垂着眼眸支吾道：“我......我回去了再想想看......”话还没说完，腰身毫无防备地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揽住飞起，冲上了云端，只听耳边的声音道：“现在还有一盏茶的时间，正好赶得上你回去。”与此同时，竹舍中的光熄灭了，朱雀知道眼下已没什么需要自己的，便离开了。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洛楹感到些许手足无措。虽说她一向不会太过拘礼，但毕竟在“男女授受不亲”的熏陶下长成。然这无措感也不过片刻间，下一刻注意力便转移到了脚底的世界。她飞天了！

这是曾经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唇角微微绽开，放眼望去，天未亮，但村庄里已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想必是赶早去地里的村民们已经起身了。运河上条条船只扬帆行过，码头上似乎有工人已在忙碌，河水自北向南汇入江中，往日里都是站在江边看着滚滚江水东逝，看不尽江水的边际，数丈高的货船在其中也不过一颗粟米，不过眼下浩瀚的江水如同一条小蛟龙浮出东海，游弋于人间。

待两人抵至城中时，不少小摊贩早早出来占据了最优地块，窸窸窣窣地摆放着今日生意的物品。洛楹算了下日子，原来今日是集市，一处处窜动的人头像极了片片蚁群。应是想到了什么，洛楹陡然抬头。这是她第一次在天上看天，深蓝中伴着晧彩，漫天银光交替地点缀着无边的宇宙，本是遥不可及的星星仿佛伸手可触，层层云雾间隐约会有三三两两五彩斑斓的袅娜身姿飘过。仙境，正是如此吧！

见洛楹一直愣神不语，笑靥胜过月华，叶青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洛楹回过神，掩不住心里的千分惊喜，万分欢腾。“我一直以为在文峰塔看见的已是世间最美之色。”文峰塔是广陵城乃至整个江东的最高塔，十级四面，立于最高处足可俯瞰广陵城的全貌，仅非富即贵之人方有登塔的资格。洛楹继续道：“绿荫环伺着城中的楼宇，河流交纵于小镇及农田间，烟火人间庇佑于广阔的苍穹之下，繁华、祥和。可今日你带我看见了山河浩荡、万物并育，如今才知我往日所见不过只是众生一角，倒是成了井底蛙。”

两人相视而笑，叶青解释：“所立之处不同，目光所及会有差异，却无次好之分。站得低，虽说仅能目及方隅之地，可只需保得一方安宁喜乐，心中便足以；站得高，确是能见泱泱九州，然......难保九州皆升平。”

洛楹听明白了叶青的意思，默默地好奇眼前这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经意间感觉到叶青速度慢了下来，一个俯身两人顷刻落在了听雨轩院内一角的隐秘处。

“来。”洛楹四下瞧了瞧，见无动静，一把抓住叶青的小臂。许是方才两人靠得太久了，使得向来注重男女授受不亲的洛楹竟忽略了禁忌，自然而然地抓着叶青跨过回廊，小心翼翼地到了房门，嗖地领着叶青一起进了自己的房间。舒了一口气：“刚好一盏茶时间，谢谢你！”

叶青：“无碍的，就当是夜游广陵城。是不是觉得比传送符有趣多了？”

洛楹欣喜地点着头，“以前只在书中看到过说神仙怎的逍遥自在，一个纵身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看自己想看的风物，今日我竟真真实实地感受了一回，却觉着不是逍遥自在，像一种释放。”

看着洛楹似繁星闪耀的眼眸，叶青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下次上亓蒙山，我们可以早点出发，我带你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洛楹有憧憬，却也知事不可强求，看着叶青，“你可需稍作歇息，不如就在......”说着转身望向自己的床榻，此刻方反应过来男子怎好在女子床榻上休憩，面颊隐隐泛起了红晕，羞赧地背对着叶青不敢转身。

叶青能觉察到她的窘态，温言：“于我而言不过是从你这听雨轩走到洛府大门的路程，哪里用得上歇息。”

洛楹暗暗深吸了口气呼出，感觉到脸上的热度退去方转回，道：“我能问你所居何处吗？哦......是因为见过你这么多次，感觉你一直在帮我，我总该登门拜访一次，可我连你住哪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同师父一样隐居山中？哦，如果不便透露的话我便不强求了。”

叶青已脱口而出：“我在三湾镇有座小院，只是长年在外游历，鲜少居住，回了广陵方在那歇脚。不如这样，下次去亓蒙山，我便先带你去看看。”

洛楹小琢磨了一二，也不再继续无用的客套，直言：“这样可好？父亲罚我通常不过三个月，这三个月我只能劳你带我去亓蒙山，哦，若你有不便我自己也能想办法的。待三月之后父亲不再让姐姐盯着我了，我便自行前去，绝不烦你!”刚一说完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假使日后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我定效犬马之劳。”

叶青不再同她细细计较，笑若朗月入怀，“依你所言。”

从洛府离开后，叶青没有立即回初华山，独自在街上闲散地漫步，不经意中走到了江边。此时天早已大亮，周遭的烟火气愈发浓烈起来，望着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叶青忽地开口：“躲什么，早知道你来了。”

白色身影自树后悠然步出，一双星眸噙着笑意，朝叶青边走边道：“你这都美人抱在怀了，怎的还一人在这郁郁寡欢。诶？”走到青龙跟前，白虎习惯性地伸手搭在青龙的肩上，“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有经验，对你，肯定不吝赐教！”说罢还挑了挑眉。

“呵呵，你那些经验你自己好生珍藏着吧，不适用于我。”紧接着侧头反问白虎：“你又来我这干嘛？”

“我有宅子在这，过来溜达几日无可厚非吧？”白虎先是一派理直气壮的模样，转而眼神微眯，对着青龙调笑起来：“你不也正有事跟我说嘛—”

青龙两臂抱于胸前，仰了脖子睨视白虎，“这么说你都知道了，到底偷听了多少？”

他二人要说的事正是和白虎的宅子有关。白虎的宅子便是在三湾镇，居运河之畔，风光独特。先前青龙同洛楹说的位于三湾镇的小院，即是白虎的那处宅院。

要说这白虎为何在广陵置一座宅院，那还得说说他的风流性子。江东一带女子出了名的娇俏水灵，如此盛产美女之地，白虎哪有不多光临之理。既然要多光临，那便要有一处长期住所；既然住了，那便要住在江东最富庶的城池，因为最富庶的地方美女最多。

白虎略显尴尬地笑了两声，他本也不是故意偷听青龙和洛楹的谈话，来江东找青龙碰巧就遇上那俩人了。“我只是无心听到了一两句而已。我那宅子你尽管拿去用便是，缺什么要什么尽管开口，我帮你一一置办，包你那位洛府二小姐满意！”

青龙递去一记白眼：“我谢谢你！”

“不用跟我客气。”白虎欣然接受了青龙的“谢意”，蓦地又神色一正：“你可曾想过，若是帝君知道了会如何？”

青龙一听亦是神色一紧：“是帝君让你来的？”

白虎摇头道：“帝君或许是知道了什么，今日恰巧遇上，便问了我几句你的近况。要知道，天地人三界中只要是帝君想知道的，就瞒不了。”

青龙：“我不过是想助她修行，待她心愿达成那日我便不会再同她有任何纠葛。”

白虎微微轻叹了一声，“我们都希望如此。”

之后的日子，青龙每次带着洛楹去亓蒙山，不是去临近的城镇看看，就是会往亓蒙山的另一端瞧瞧。他也带洛楹去了三湾的“住处”，建于这一带最高的一处小山丘上，拾阶而上进入院门，里面是座古朴大气的小楼，楼前的小院里一湖潺潺的清流，偶尔有红鲤跃出，于楼上便可一眼看尽曲折延绵的运河风光。洛楹后来亦去拜访过两次，皆因家里得了好东西想给叶青送去，虽知晓这些俗物于他而言不过尔尔，但总要表示自己的谢意。

洛楹修习得愈发勤勉。自那次竹舍外无意偷听之后，朱雀对洛楹的态度并无变化，一如既往地悉心教授，洛楹也不多解释那些无用的，只潜心求学。她看得出，师父似乎一直急于让自己有所成。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洛楹的体内已能聚集灵力，朱雀让她可以试着自行飞天。洛楹兴奋不已，日日去郊外行人稀少的地方练习。

还有四日又是去亓蒙山的日子了，洛楹想着如若这几天能练稳，那就不需要再麻烦叶青了。空旷无人的草地上，双手交于胸前，轻阖双眼，默默地念着口诀，慢慢地身体终于开始有了轻盈感，微睁开眼，见双脚着实离地，瞧着自己越升越高，已远远超出了对面的一棵参天大树，难掩兴奋，成了！仅一个眨眼间地分神，身体骤然变沉，直直下落。“啊——”落至半空时，嗖地从一旁飞出一道身影，稳稳地接住了洛楹，缓缓落地。

甫一站定，洛楹忙望向救了自己的人，稍显诧异：“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