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杨行密临终定计 张廷范五马分尸(1/1)
却说前年,唐昭宗天复三年,公元903年,镇海道下辖的睦州,刺史陈询反叛。
越王、镇海及镇东两镇节度使钱镠派兵包围睦州。
陈询急忙向吴王杨行密求救。
杨行密派大将陶雅率军救援。
一天夜晚,淮南军中发生夜惊,很多士兵翻出营寨逃跑。左右进大帐报告,陶雅睡在床上,一声不出,稍后混乱自平,逃亡的士兵也自动返回。
钱镠派大将顾全武、堂弟钱镒、王球率军拦截,陶雅将其击败,擒获钱镒、王球。
六年前,婺州城下,王球已经被宁国大将康儒生擒过一次了。
陶雅又会同衢州、睦州军,进攻婺州。两年前,田頵叛乱时,钱镠趁机收复婺州。
钱镠再派弟钱镖率军增援婺州。后来,又派大将方永珍率军增援。
天祐二年,公元905年,八月。
处州刺史卢约,派其弟卢佶,攻克温州。温州刺史张惠逃往福州。
张惠自占据温州,前后两年即败。
卢约自占据处州,已经二十四年,又得温州。
陶雅、陈璋等攻克婺州,擒获钱镠任命的刺史沈夏,班师返回扬州。杨行密任命陶雅为江南都招讨使,及歙、睦、婺、衢四州观察使。任命陈璋为衢、婺二州招讨副使。
时为天祐二年,公元905年,九月底。
陈璋进攻诸暨,镇海大将方习败之,乘胜反攻婺州。
消息传到杭州,越王钱镠大喜。
越王钱镠,春秋鼎盛,老当益壮,独霸两浙。
梁王朱全忠(朱温),也是龙精虎猛,四处耀武扬威,准备篡位。
武安节度使、遥兼同平章事马殷,更是宝刀不老,处于事业上升期。
与越王钱镠、梁王朱全忠(朱温)、武安节度使马殷同年的吴王杨行密,却命数将终。
他之前生了一年多大病,还好,今年年初,先是王茂章平定了安仁义,接着刘存攻克武昌,颇令杨行密欣慰。
杨行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们年龄都还小。谁叫自己早年从军戍边,晚婚晚育呢!
长子杨渥,喜欢击球,爱好饮酒,没有什么真本事,节度使衙门的官员,对他都很轻蔑,去年被外派为宣歙道观察使。
正巧,濠州团练使刘金去世。刘金自杨行密起兵,在扬州讨伐秦彦时,就追随杨行密,迄今已经十九年了。杨行密不禁唏嘘良久。任命其子刘仁规为濠州刺史。
先是朱延寿、田頵叛乱被杀。接着,李神福、台濛相继病故。再就是安仁义被自己下令斩首。现在又是刘金。老朋友一个个都走了。自己只怕也要追随他们去了!
杨行密因诸子皆幼,只有这个长子杨渥,刚刚年满二十,遂命判官周隐,将他从宣州召还,嘱咐后事。
周隐性情质朴,反对说:“长公子最容易听信谗言,只喜欢击球、饮酒,不是做大事的人。其他儿子们,年龄还小,没有能力驾驭诸将,让他继位反而可能会害了他。庐州刺史刘威,在大王富贵以前就追随大王,绝对不会辜负大王,不如召唤他前来暂时主管军政大事,等公子们长大成年,选择其中优秀的接管。”
杨行密听了,呆若木鸡,不再开口。
左牙指挥使徐温、右牙指挥使张颢道:“大王一辈子冒着刀枪矢石,几百次出生入死,不过是为了子孙后代建立基业,怎么能交给别人手里!”
杨行密听了,眉头舒展开来,道:“有你二人,本王死也瞑目了!”
一天,诸将探望杨行密,杨行密用眼神叫幕僚严可求留下。
严可求问道:“万一大王不治,军政事若何?”
杨行密道:“我已经命周隐召唤我儿杨渥,我之所以不死,就是在等渥儿回来。”
严可求忙与徐温一起去寻周隐,周隐不在,而召唤杨渥的公文,尚在周隐案头,根本没有送出去。
徐温立即将公文收起来,又亲笔修书一封,派心腹快马送往宣州。
晋王李克用,派大太保李嗣源秘密访问淮南,晋见吴王杨行密。
李嗣源见吴王形容枯槁,骨瘦如柴,也是十分难过。
寒暄已毕,李嗣源说有密事相商。杨行密强撑病体,屏退左右。
李嗣源道:“梁王朱全忠(朱温)即将篡位。要想打败他,必须从他内部着手。梁王喜爱王茂章,不如......”
杨行密连连点头,即召王茂章密议,命王茂章为宣州观察使,接替杨渥。
十月十六日,杨渥终于赶回扬州。杨行密遂请宣谕使李俨(张俨)用皇帝名义,任命杨渥为淮南节度留后。
时为天祐二年,公元905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吴王(忠武王)杨行密去世,年仅五十四岁。
宣谕使李俨(张俨)以皇帝名义,任命杨渥为淮南节度使,封弘农郡王,兼侍中,兼东南诸道行营都统。
杨渥尊母史氏为太夫人。
杨行密虽然没有正式建国,却是吴国事实上的开国国王,后来被尊为吴太祖。杨渥虽然只是“弘农郡王”,史家仍然把他当做“吴王”。他成为吴国第二位国王。
自唐昭宗天复二年三月,杨行密被封为吴王,至今只有四年。自唐昭宗景福元年六月,杨行密击败孙儒,真正掌握淮南,至今十四年。若自唐僖宗光启三年十月底,杨行密进入扬州,自称淮南节度使算起,已经十九年。
消息传到中原,梁王朱全忠(朱温)闻之,也不免洒下几滴英雄泪,暗思,杨行密与我同年,他已经死了,我又能再活多少年呢?人生无常,篡唐称帝,必须抓紧了!
去年八月,唐昭宗被害,消息传到潞州。
昭义节度使丁会大哭道:“不想梁王终于做出篡逆之事!我为唐臣,誓死不叛!”
遂命全军缟素,面向洛阳方向,再三哭拜,亲自为唐昭宗哭丧发哀。丁会少年时曾以哭丧为业,想不到年迈,竟然为唐昭宗哭丧。
丁会暗思,拼将一死,也要保全唐朝。如今天下,能与梁王朱全忠(朱温)相争者,唯有晋王李克用。遂派心腹,前往河东,与晋王李克用联络。
李克用大喜,遣使说:“如今朝廷已经被梁王控制。所有文武百官,皆是梁王心腹。其中尤以蒋玄晖、柳璨、张廷范为首。丁公果有报效朝廷之意,可先设法铲除蒋玄晖、柳璨、张廷范等卖国贼,以儆效尤。”
却说之前,昭宗刚到洛阳时,任命蒋玄晖为枢密使兼宣徽南院使,王殷为宣徽北院使兼皇城使,二人级别基本一样。
而张廷范为金吾将军兼街使,位居王殷之后。
后来,将宣徽南院与宣徽北院合并,蒋玄晖为枢密使兼宣徽使,王殷屈居宣徽副使,而张廷范却升任太常卿。
王殷大不高兴。他本是王重荣弟弟王重盈的养子。朱全忠(朱温)把王重荣当舅舅,因此对王殷也是十分宠信。
另外一位宣徽副使赵殷衡,原名孔循,家贫,少小即流落汴梁街头。汴州富户李让,养以为子,因此冒姓李。
梁王出镇宣武,李让拜梁王为义父,改名为朱友让。孔循也冒姓朱。后来,梁王府奶妈赵氏爱之,养为义儿,因此也冒姓赵,得姓名为赵殷衡。
后来赵殷衡逐步得到梁王赏识,官位渐高,才恢复原名为孔循,唐昭宗到了洛阳后,梁王用心腹充实宫廷,孔循成为王殷的副使。可以说是个三姓家奴。
偏偏蒋玄晖与柳璨,为人迂腐。
丁会派心腹,向二人建议道:“自古以来,皇位禅让,有一定的程序,必须先封相国,总百揆,先封魏王,再建魏国,晋封魏国王,加九锡,御赐‘进殿不趋、赞拜不名、履剑进殿’等等,然后才可禅让。如此,天下人才会心服口服。你们将功夫做足,梁王必有重赏。”
天祐二年,公元905年,十月一日。
蒋玄晖、柳璨等先擢升梁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准备一步一步,慢慢按照古代禅让礼仪来篡唐。
原定十月九日祭天,也改为明年正月十七,与禅让典礼合并进行。由于这一套礼仪十分繁琐,文武百官都要抓紧时间排练,蒋玄晖、柳璨、张廷范三人日夜聚会,谋划禅让大典细节。
丁会与这个孔循,也是很熟,又派司空图对孔循说:“蒋玄晖、柳璨、张廷范三人,打算将功劳全部归功于自己,他三人日夜谋划,一旦成功,我们梁王府旧人,都要靠边站。柳璨心狠手辣,前些时候,朝廷大臣都被他杀光了。试问你我将来如何免祸呢?”
孔循大惊,道:“请先生救我!”
司空图道:“如今之计,只有取而代之!你就对梁王说,他三人日夜密谋,只为延长唐祚,推迟梁王受禅,以待天下有变。”
孔循转告王殷,乃与王殷一起,前往汴梁,向梁王构陷道:“蒋玄晖、柳璨、张廷范三人,日夜谋划,意图恢复唐朝,做他中兴之臣,他们所筹划的一切复杂手续,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听说他们与晋王李克用、蜀王王建、岐王李茂贞等来往密切。”
孔循还怕梁王不信,又说:“去年蒋玄晖私自饶了何皇后,现在,他还是经常与这位何太后,还有宫女阿虔、阿秋勾勾搭搭。”
王殷也说:“他三人经常在积善宫,与何太后一起饮酒,焚香盟誓,说要中兴大唐。”
梁王朱全忠(朱温)大怒:“这几个奴才,果然反了!”
这时,裴迪被梁王派到朝廷,担任刑部尚书。蒋玄晖、柳璨派他为使,将拟定的禅让程序报知梁王。
梁王大怒,道:“为何如此繁琐?就不能干脆点?”
裴迪返回洛阳,告诉蒋玄晖、柳璨说梁王已经大怒。
蒋玄晖大惊,亲自跑到汴州,把所作的安排,一一汇报给梁王。
梁王怒道:“你们尽是花言巧语,弄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百般拖延!本王就是篡位,光明正大,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程序做什么?本王不加什么狗屁九锡,难道就不能当皇帝了?”
蒋玄晖道:“唐朝气数已尽,天命归于大王,天下人皆知,臣与柳璨,绝不敢违背大王恩德。只是现在还有河东李克用,巴蜀王建,凤翔李茂贞,幽州刘仁恭,淮南杨行密等,仍是劲敌。大王禅让的程序如果做得不充分,必然落人口实,他们就会找借口出兵。臣等之所以追求禅让程序一丝不苟,只是为了名正言顺,为大王开创万世基业!”
梁王大怒若狂,暴跳如雷,道:“你们这些奴才,果然反了!”
蒋玄晖惊慌失措,赶紧告辞,返回洛阳,与柳璨讨论加九锡的仪式。文武百官很多人忿忿不平。
礼部尚书苏循扬言道:“梁王功大,天命所归,皇上就该让贤。”众官皆敢怒而不敢言。
苏循子苏楷,品行恶劣,能力又差,唐昭宗时进士及第,殿试时,唐昭宗亲自将他淘汰,并下令终身不准再参加科举考试。
去年唐昭宗被害,今年他终于出头,遂密谋报复昭宗。
苏楷上奏道:“谥号、庙号美丑,臣子们应该秉公议定,不应受私心影响。先皇堪称亡国之君,他的谥号、庙号,过分赞美,请再次讨论议定。”
唐哀帝李柷(李祚)交太常寺商议。
太常卿张廷范奏报,将谥号由“圣穆景文孝皇帝”改为“恭灵庄愍孝皇帝”(灵帝),庙号由昭宗改为襄宗。
唐哀帝李柷(李祚)许之。然而,史家并不认可。
十一月二十七日,朝廷下诏,加封梁王朱全忠(朱温)为相国、总百揆,以宣武、宣义、天雄(魏博)、武顺(成德)、义武、天平、平卢、泰宁、武宁、忠武、忠义(山南东道)、荆南、昭信(均州)、武定(金州)、佑国(长安)、匡国、镇国、护国、保义(陕虢道)、河阳、昭义等二十一镇,建立魏国,晋封朱全忠(朱温)为魏王,加九锡。准许进殿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梁王朱全忠(朱温)嫌慢,拒不接受。
天祐二年,公元905年,十二月四日。
唐哀帝李柷(李祚)派枢密使兼宣徽使蒋玄晖,携带亲笔书写的诏书,前往汴州,表达禅让之意。
十二月九日,蒋玄晖返回洛阳,告诉柳璨等说,梁王已经怒不可遏。
次日,柳璨上奏唐哀帝道:“中外物望,尽归梁王,陛下宜俯顺人心,择日禅位!”
唐哀帝李柷(李祚)乃下诏,再次表达禅让之意,派柳璨前往汴梁传旨。
柳璨又请唐哀帝,将蒋玄晖及其党羽应顼、朱建武下狱,命王殷权知枢密事,孔循权知宣徽院事,试图丢车保帅,保全自己。
柳璨来到汴梁,梁王朱全忠(朱温)一口回绝。又连上三道奏章,坚决辞让魏王、九锡。
唐哀帝李柷(李祚)再下诏,加封梁王朱全忠(朱温)为魏国王。
梁王乃命将汴梁的宣武节度使衙署,改、扩建为建昌宫。
唐哀帝李柷(李祚)命将蒋玄晖斩首示众,应顼、朱建武乱棍打死,尸体拖到洛阳城门外,纵火焚烧。
撤销枢密使,只设宣徽使一人,命王殷为宣徽使,孔循为副使。
梁王又密令王殷、孔循二人,在积善宫,将何太后就地处死。
唐哀帝李柷(李祚)下诏,将母后贬为庶民。将宫女阿虔、阿秋拖到殿前扑杀。停止明年南郊祭天大典。
其实所有一切诏书,名目上算是圣旨,其实唐哀帝何曾过目,全是梁王朱全忠(朱温)一班狐群狗党,矫诏擅行。
蒋玄晖死后半个月,梁王命将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柳璨,贬为登州刺史。
太常卿张廷范,贬为莱州刺史。
除夕,又将柳璨绑赴上东门外斩首示众。
柳璨临死大呼道:“卖国贼柳璨,死得活该!”
将张廷范绑赴街市,处五马分尸之刑。
这消息传达各镇,凡与朱全忠(朱温)反对的镇帅,当然多一话柄,四下里传檄讨罪,格外激烈。
朱全忠(朱温)一时也不敢篡夺,又延挨到明年。
天雄(魏博)节度使罗绍威,为其子罗廷规娶梁王朱全忠(朱温)女为妻。
罗绍威因牙军跋扈,力不能制,甚为恐惧,屡次派人密告于梁王朱全忠(朱温),求梁兵相助,欲将牙军铲除。
梁王因一直东征西讨,不能马上帮他,但是承诺协助。
魏博牙军,由来已久。从前,安史之乱后,田承嗣出任魏博节度使,从魏博所属六州,选拔勇士五千人,组建亲卫军,称之为牙军,当成心腹,待遇十分优厚,迄今已经一百四十三年。
这么多来,牙军父死子继,互相通婚,大家几乎都成了亲戚,凝聚成一股庞大的势力,盘根错节,骄悍难制。只要他们对节度使稍微有点不满意,就要兵变闹事,驱逐、杀死节度使乃是家常便饭。
今年七月,又有牙将李公佺率牙军叛乱,幸亏罗绍威发现得早,李公佺纵火焚烧节度使衙署及街市,大肆剽掠一番后,逃往沧州,投奔刘仁恭子刘守文。
罗绍威越来越怕,再派心腹牙将臧延范晋见梁王催促。
天雄(魏博)节度使罗绍威,为其子罗廷规娶梁王朱全忠(朱温)女为妇。
罗绍威因牙军跋扈,力不能制,甚为恐惧,曾派心腹杨利言密告于梁王朱全忠(朱温),求梁王派兵相助,欲将牙军铲除。
梁王因一直东征西讨,不能马上帮他,但是承诺协助。
转眼已经是天祐三年,公元906年,唐哀帝李柷(李祚)不敢改元,仍然沿用唐昭宗年号。
去年梁王忙于南征,正月,梁王朱全忠(朱温)扬言要进攻沧州刘守文,讨伐他擅自收容叛将李公佺,命大将李思安率大军十万,又命天雄(即魏博)、武顺(即成德)二镇,也各自出兵,全部屯驻深州乐城(今献县)。
正巧,朱全忠(朱温)女得病身亡,朱全忠(朱温)即命大将马嗣勋选亲卫军精兵一千人,分别扮作车夫、挑夫、仆役等,将铠甲暗藏在马车中,兵刃暗藏在担子里,运入魏州,谎称运送丧葬用品前来助葬;而梁王朱全忠(朱温)率大军为后继,谎称前往深州前线。天雄(魏博)牙军深信不疑。
天祐三年,公元906年,正月十六日,罗绍威派人进入牙军军械库,暗中割断弓弦和铠甲上的扣子。
罗绍威当晚率家丁、门徒,会同马嗣勋军夜袭牙军,牙军欲迎战,却发现弓箭、铠甲等都无法使用,遂束手被杀。当夜,梁军屠灭魏博牙军将士八千家,男女老少,鸡犬不留。
梁将马嗣勋却身中重创,伤重不治而亡。天亮,梁王大军进城,维持秩序。
罗绍威深感梁王朱全忠(朱温)恩德,留他在宾馆住下,供应非常丰盛,声乐美妓,无不奉献。
牙军被诛灭后,天雄(魏博)其他各军全部震骇不已,惊恐万分,生怕什么时候,灾难也落到自己头上。
罗绍威不断解释抚慰,大家越发惊慌。
三月,朝廷任命梁王兼三司都制置使。三司一词,自此出现。
四月一日,日食。
梁王率大军,在魏州城东驻扎了数十天之久,准备视察前线。
天雄(魏博)牙将史仁遇,发动兵变,天雄各军数万人纷纷响应,史仁遇乃据守高唐县,自称天雄留后,向河东晋王李克用、义昌刘守文二镇求救。
天雄牙将李重霸亦叛,据守宗城(威县)。
天雄下辖六州四十三县,大多起兵响应。
梁王乃将深州驻军调回,进攻高唐。行至厉亭,随行的天雄军皆叛,欲投奔史仁遇。梁军早有防备,大元帅府左右行军司马李周彝、符道昭率军将其大半诛杀,又乘胜攻克高唐,擒获史仁遇,将他锯死。梁兵屠城,高唐全城,无论军民皆被斩首。
晋王、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接到史仁遇求援,立即派二太保李嗣昭率马军三千,进攻邢州。
时梁大将牛存节驻守邢州,守军只有两百人,李嗣昭连续进攻七天,不能攻克。
梁王派大将张筠率马军数千增援。张筠在马岭设下伏兵,大败李嗣昭。李嗣昭狼狈逃走。
义昌节度使刘守文,派军一万,进攻贝州、冀州,攻克景县,再进攻阜城县。梁王派大军增援,义昌军撤退。
梁王又派武顺(即成德)大将王钊,进攻宗城。
李重霸弃城逃走,正遇宣武大将胡规。胡规一刀,将他斩首。
梁王再派军,将天雄各州县叛军,一一平定。
梁王朱全忠(朱温)耽恋声色,在魏州一住半年,在加上十几万大军耗费,罗绍威勉力供给,所杀牛羊豕等,不下七十万头,粮草耗费也不下一百万贯钱,魏博数十年积蓄,为之一空。尤其是魏博精兵,损失殆尽。
虽然解除了兵变威胁,然而天雄(魏博)军也从此实力衰微。
及梁王引兵渡河,往攻沧州,罗绍威始得息肩,且悔且叹道:“合全魏博六州四十三县之铁,铸成大错,虽悔无及了。”
岐王李茂贞,派其子李侃(宋侃)到西川作为人质。王建任命其为彭州刺史。
李茂贞义儿、静难节度使李继徽(杨崇本),集结凤翔、静难(邠宁)、保塞(延州)、彰义(泾原)、保大(鄜州)五镇大军,进攻定难军。定难军即夏绥军,节度使驻扎夏州。
定难节度使李承庆,就是拓跋思恭之子,党项人,一向依附梁王朱全忠(朱温),乃向梁王求救。梁王命匡国节度使刘知俊、宿州刺史康怀英,率军五千,增援夏州。
刘知俊进攻坊州(黄陵),杀三千人,攻克,擒获坊州刺史刘彦晖。
李继徽率五镇大军五万人,进驻美原,扎下五十多个大寨。
刘知俊、康怀英出击,李继徽大败,退回邠州,从此不敢东进。李茂贞从此一蹶不振。
刘知俊、康怀英乘胜攻克鄜州、延州等。自此,梁王又将保义军(鄜州)、保塞军(延州)笑纳囊中。
又两镇归了朱全忠(朱温)。
梁王上奏朝廷,任命康怀英为保大节度使,镇守鄜州。
任命刘知俊遥兼同平章事。又将镇国军撤销,兴德府仍称华州,划归刘知俊的匡国军。
梁王欲对义昌军刘守文用兵,恐佑国节度使韩建,再次勾搭李茂贞,遂上奏朝廷,调韩建为平卢节度使,而将平卢节度使王重师,调任佑国节度使,解除后顾之忧。
武贞节度使雷彦恭,屡次进攻荆南,荆南留后贺瓌坚守不战。梁王认为他胆小如鼠,命颍州防御使高季昌接替。
再命驾前指挥使倪可福率军五千,驻扎江陵府。雷彦恭这才撤兵。
天祐三年,公元906年,九月十七日。
梁王大军,在沧州城西北长芦扎营。
幽州节度使刘仁恭,与义昌节度使刘守文父子,屡次进犯魏博,所以这次梁王朱全忠(朱温)便顺道渡河,围攻沧州。
罗绍威在魏州为梁王兴建大元帅府,十分壮观。
从魏州到长芦,五百里,在沿途驿站、宾馆设置供应点,粮草、酒菜、帐篷及各种物资,几十万件,无不齐备。
梁兵遂将沧州,团团包围,连天上的飞鸟,地下的老鼠,都很难通过封锁线。沧州城中粮尽,军民互相格杀吞食。
梁王命人招降刘守文说:“援军根本进不来,何不早降!”
刘守文登城跪拜道:“幽州刘仁恭,乃是我父。大王正用大义,征战四方,欲收复民心。如果儿子背叛父亲,不是违背了大义么?大王要这样的人何用?”
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朱全忠(朱温)不免觉得胸中有愧,攻势稍缓。
刘仁恭派军增援沧州,不断被梁军击败。乃搜括全境百姓,男子凡是十五岁以上,七十岁以下,一律自备兵刃干粮,前往军营报到。大军南下后,只要在谁家发现一位适龄男子,则诛杀全家。
左右劝道:“老弱男子皆从军,妇女体力,无法耕种、也无力搬运粮食,大家就都要死了。”
于是改为:凡是拿得动武器的,一律从军,脸上刺字“定霸营”。
对读书人特别优待,仅在手臂上刺字“忠心事主”。
于是全境军民,人人皆有刺青,只有孩童除外。
刘仁恭遂得大军十万人,自幽州出驻瓦桥关,一面又向河东求援。晋王李克用恨他反复无常,不肯出援。
晋王世子、四太保李存勖,今年只有二十二岁,却很有见识,进谏道:“如今天下大势,梁王已经控制十之七、八,甚至连魏博、义武、成德这样强大的河朔藩镇,都听命于他,黄河以北,能跟他抗衡的,除了我们,只有幽、沧二州。如果刘仁恭父子再被他消灭或归顺于他,对我们绝对不利。心怀大志者,不记小仇私恨。他曾经背叛我们,我们以德报怨,正好名利双收,让天下人归心。”
李克用笑道:“我儿见识甚好!”
乃召幽州兵共攻潞州,牵制朱全忠(朱温)。
刘仁恭派都指挥使李溥,与监军宦官张居翰一起,率军三万,前往晋阳,会同晋将周德威、二太保李嗣昭,联军南下,进攻昭义军。
梁王闻之,乃命李周彝率军增援潞州。
昭义节度使丁会,闻李克用大军进攻,立即举城请降。
李克用留二太保李嗣昭为昭义节度使,即以张居翰为昭义监军宦官。
丁会来到晋阳,哭诉于晋王道:“臣并非没有守城之力。 虽然蒙受梁王大恩,但他蹂躏皇室,欲谋篡逆,臣绝不从他,所以投奔大王。”
晋王李克用待丁会甚厚,位在诸将之上。
此前,梁、晋交兵二十年,晋占有昭义军时,梁、晋平分秋色。
后来李罕之以昭义归降梁王,就似被梁掐住了晋的咽喉,河东日益穷蹙,对梁毫无还手之力。氏叔琮四年间曾经三围晋阳,打得河东十分狼狈。
天祐三年,公元906年,闰十二月二十一日。
梁王命令集中各种攻城器材,准备一举攻克沧州,忽然得知丁会叛变,潞州失守,不得不班师,返回魏州。
之前,梁王朱全忠(朱温)征集的粮草,水陆并进,运抵前线,堆积如山。
现在大军班师,梁王下令纵火焚烧。霎时浓烟滚滚,直冲霄汉。又命将所有粮船凿沉。
刘守文派人向梁王乞求道:“大王怜悯沧州百姓,因而赦免我的罪过,解围退兵,实乃大王恩德。城内老幼数万人,已经几个月没有饭吃,与其把粮食烧成灰烬,不如拿来沧州救命!沧州百姓,永远感激大王!”
梁王朱全忠(朱温)心一软,下令留下几仓粮米。
沧州数万军民遂得活命。
梁王这一番奔波,唐祚才得苟延了一年。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