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晨曦（1/1）

电梯里的广告牌换了，楼道里也摆上几盆绿萝，变化最大的应该是隔壁住户，一年前里面住的是一家三口，门口停放着儿童脚踏车和杂物柜，而现在却换上了可爱的地毯和都是女款鞋的鞋柜，一年的时间很多东西都改变了。

这让程远对周围的一切产生了些疏离感，明明熟悉的环境竟也可以如此陌生，就像在反复提醒着他——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门，奇怪的是客厅的灯居然是亮着的，他明明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灯是关着的。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忽然听见卫生间隐隐约约传来声响。

有人！

会是谁呢？能出现在家里的只有那个人。

林浩。

一定是他!

他的病已经治好了，他回来了！程远心想，这是他今天唯一看到的希望，激动的心情完全碾压了理智。

推开门，一个刚洗完澡的女孩站在卫生间里，全裸着身子，一丝不挂。

希望破灭了。

女孩显然被吓住了，愣在原地，直到两人对视了一秒，女孩才慌乱的捂住胸口，另一只手不管抓到什么都往门口扔了过来。

程远吓得赶紧关上了门。

女孩穿着浴袍气得在客厅踱步，手里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杆，程远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敢出声。

“老实交代，都看见什么了？”女孩用球杆指着他恼怒道。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那你刚刚那个失望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身上有哪个部位让你不满意了？”女孩的高尔夫球杆已经抵到了程远的胸前。

程远本来就心虚，突然被连续逼问，更有些不知所措，慌忙的摆着手。“没有……我没有不满意，都很满意……”这慌不择路的回答让女孩更恼火了。

“你看的很仔细嘛，我让你满意!”女孩抡起球杆就要打来。

程远没有躲，只是紧紧闭着眼，硬着头让她打，嘴里喊道：“我以为是林浩回来了！”女孩听到林浩的名字，抡起的球杆停在了空中。

“我以为是林浩，以为他已经痊愈了，所以有些冲动，没想到里面会是个女孩子，我不是故意的。”

“你叫程远？”女孩收回球杆压制着怒火问道。

程远缓缓睁开眼睛，松了口气。“你认识我！”

“我听林浩说过，那件事发生以前，他脑子还清醒的时候。”

“看来你还不知道……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呢，你是？”

“我叫林晨曦，比林浩小两岁，是林浩的亲妹妹，因为工作调动今天刚刚到束江。我看过你的房间知道有人还住在这里，没想到是个这么无礼的家伙。”

“对不起，我真诚的向你道歉，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程远愧疚的说道。

林晨曦没有原谅他的意思说道：“这个房子是家里人给哥哥买的，我哥不在这个房子归我所有，所以你马上给我搬东西滚蛋！”

程远默默地点头，“你放心，我马上就走，但是你能告诉我你哥哥现在在哪里吗？他的情况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他。”

林晨曦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说道：“他现在在国外的一个医疗机构里静养，放弃吧！你找不到他的，就连我未经许可也没有探视的权利。”

“亲妹妹也不行吗？那是个什么地方呀？”

林晨曦苦笑道：“与其说是医疗机构，还不如说是牢房，比起静养，我觉得用软禁更贴切一些。漂亮护士倒是有很多的，每天围着他转，他要是不流口水的话看起来也挺正常的。”

“他正常的时候看见漂亮护士也会流口水的。”

原本还很严肃的林晨曦居然被逗笑了，说道：“你还真是很了解他。”现场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我可以申请去探视吗？我觉得他看到我或许会记起一些东西，可能会对他的治疗有帮助。”程远依然想争取。

“你？算了吧，他连妈妈和我都记不得了。”林晨曦话里略带讥讽，“而且他这段时间处在治疗的瓶颈期，还是不去打扰他为好。”

程远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墙上装饰的纹路，默默的低下了头。

见程远眼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林晨曦突然意识到，除了妈妈和自己世界上还有一个真正关心林浩的人。

她轻叹一口说道：“这段时间肯定是不行的，等两三个月可能会有机会，这还得看他恢复的怎么样。你要是真心想去，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下。”

程远眼里又闪烁起光芒。“真的吗？真是太谢谢你了，希望他还能记得我……哦，对了。”正说着他走进房间，急切地寻找着什么，只见他拿出一个笔记本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牡丹鱼片的菜谱。本来想亲自教他做的，没想到后来……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一道菜，请你帮我寄过去，那边最好能有一个懂中餐料理的，这样他在国外也能吃到了，他一定会想起我来的。”

林晨曦有些愣住了，接过笔记本，上面详细的描写着制作步骤。

“这道菜还真繁琐，他的嘴就是被你喂叼的吧，自从有了新室友，他回家连阿姨的手艺都嫌弃了。我先收下了，有机会就帮你寄。”

程远的举动似乎已经触动到林晨曦内心较柔软的部分了，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像林浩这样不靠谱的人，居然能交到这么可靠的朋友，他们的感情给人一种厚重感。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我哥这个人我最清楚了，啰嗦话多，做事我行我素，仗着自己有钱，总是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无形之中就会伤害身边亲近的人，所以大学一个像样的女朋友都没有，都是没几天就分了。”

林晨曦坐在沙发上，语气变得柔和了些，没有了刚才的锋芒，像是在跟朋友倾诉。

“他有时候确实挺讨厌的。”

“对吧！”林晨曦附和道。

“我跟他认识是在研一第一次导师面试的时候，他是我后面一位，李老师面试完我，林浩就上来了，没等老师传唤，不请自来。这样的胆识真令人钦佩，老师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性格，一上来就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古文翻译是一件即繁琐又枯燥的工作，一间小房子，可能一坐下就是几天几夜，期间又没有人跟你说话，这样的孤独和寂寥像你这样的性格，你能忍受的了吗？”

“他轻描淡写的说的出那句让我很惊讶，‘——既然栖身孤独就要学会享受孤独。’我第一次对陌生人有了好感，因为这一直是我大学时候的心境，所以我选了古人翻译这门课程，也是不希望有太多人打扰我的生活。可能是我双亲的离世，我把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外表坚毅，孤身一人。”

程远一边在房间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后来我们分到了同一个班级，相处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其实他跟我一样，内心也极其孤独，只不过他的伪装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而已。可以说是他救了我，他的那种阳光和自信，让我知道活着其实可以有很多选择，让自己快乐也是其中一种。”

程远微笑道：“我挺感谢林浩的，希望他能早日康复吧，我的东西也收完啦。”说完就背上书包，提着箱子往门口走去。

看着程远离去的背影，林晨曦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明明刚刚让他滚蛋的时候挺爽的，可现在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呢？林晨曦心想，甚至有些担心起来。

他不能走！

内心深处似乎有人在警告她，像是一种暗示，这让林晨曦感到很奇怪，或许她潜意识里清楚，这个陌生的城市跟她有关联的只有眼前的男人了。

“等等！你通过了！不用走了。”林晨曦只能急中生智，开始忽悠起来。

程远站在门口一脸疑惑，“通过什么？”

“对你的考验啊！我总得知道跟我住在一起的人会不会有危险吧，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长得又这么漂亮，万一你是坏人，对我图谋不轨我怎么办？”

“你得出结论了？”

林晨曦思索片刻。“你这个人吧虽然鲁莽了一些，看起来没什么脑子，但还算比较正直，应该没什么坏心眼。”

这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在夸人的样子，程远心中有些不悦，可确实是自己无礼在先，只好忍下。

想了想林晨曦刚刚说的话，再看看她手中摆弄的高尔夫球杆。

“弱不禁风？”

回想起一个小时前自己差点死在球杆之下，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程远没有理会她，依然向着门口走。

“喂！给我站住！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林晨曦耍起了大小姐脾气。

“其实吧，我也希望跟一个没有危险的人住在一起会安心一些，你吧，不太适合。”程远话里阴阳怪气的。

“刚刚我还觉得你为人还不错，没想到气量这么小。”林晨曦使出了激将法，一波无情的嘲讽，边说还边摇头。

“随你这么说，再见！”程远头也不回的打开门，毅然走了出去。

看见程远这么决绝，林晨曦有些急了，本想为自己出出气，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

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难免会有些害怕，她也知道程远对林浩很重要。

看来不得不出杀手锏了。

“你走吧！探视通知来了，那我就只能一个人去了。”

林晨曦优雅的坐在沙发上，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要挟人的气场摆得都溢出了门外。

“你怎么能反悔呢，你刚刚不是……”

程远伸出门外的脚，又伸了回来，快步走到沙发旁。

“本小姐可没时间再去找你，通知你，我可不做这么无聊的事，要么你就乖乖住下，当然也不能让你白住，以后所有的家务活就都交给你啦。”

林晨曦语气十分嚣张，要求也更变本加厉。

通过刚才的短暂的接触，她已经完全拿捏了程远的要害。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不服？门在那边，慢走不送！程少爷。”

程远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被这小丫头噎得说不出话来。

“成交，只要你说话算话！”

见对方妥协了，林晨曦瞬间变了脸，露出了小人得志的笑容。

“这才对嘛，偷看我洗澡的事我以后再跟你算账！”

程远扔下行李坐在沙发上，有些生气，又有些想笑，这么幼稚的举动他这辈子就只在两个人身上见过。

“你跟你哥还真是亲兄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反正你别想跑。晚安！”林晨曦俏皮地做了个鬼脸，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哎！事还没说完呢，你说清楚，什么叫做我偷看呀！”程远还想狡辩一下，客厅里却只剩他一个人了。

看着脚边一大箱的行李还要放回原处，程远一脸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