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告别（1/1）
第二日刚吃过午饭，车行老板就将配件送了过来，顺带还送了不少上好的饲料和马匹常用药物，不得不说服务真是周到，留下墨永与车行伙计学一些更换配件的方法，我带着合萱和晴玉又去了一趟星宿城买了一些吃穿用的东西，毕竟长途旅行，谁还不想舒舒服服的？反正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用了不到三十块玉石，足够我们一行人用上两三年的了。
看了看含金量严重不足的储物袋，叹了口气，钱这玩意花起来真快，虽然也没少花，但我知道这些对于大族中人来说，还差的远，你看那些个拍卖行，我都没敢进去。这次一定好好修行好好挣钱，争取下次来去拍卖行见见世面。
买完东西将两个孩子送回去，单独去找了找最普通的桃子，可这里是星宿城啊，谁卖那些不值钱的玩意？走寻半天才买来一些算是普通的灵桃，特意让人装在普通的篮子里，拎着就去找竹寻前辈。
如同第一次见面一般，他依旧孤零零地坐在顶层大堂中，这人怎么一上岁数，怎么干什么都显老，如同其周围的一切跟着苍老一般。
“来了？”
“拜见前辈”
“要走了？”
“嗯，前段时间那件事让前辈丢人了，走之前不来赔个不是，心里过意不去”将桃子递给老人
老人看都没看，叹道“坐，一起吃”
我乖乖地坐在老人身旁，长者赐不可辞，我送给他桃子就算他的了，他给我吃我岂能拒绝？拿起桃子张嘴就要咬，突然想到什么，收回嘴，转头问道
“要不。。前辈动动手指头，把桃毛呀脏东西呀，缩小一点，要不这玩意吃了烧心”
老人没有理我，拿起桃子就啃
“就这么吃吧”
老人咀嚼着桃子，对于这位活了万年时光的修者，这类在星宿城最为普通的桃子竟有数千年不曾吃到了，乍一吃还有点甜。
“这人呀，修行久了，就容易忘记自己的身份，都当自己是神仙了”
我擦了擦嘴边的水渍问道“前辈说这些干嘛”
“好久没吃桃子，都忘记什么味道了，你这个桃子买的好”
“主要便宜，钱花的差不多了”
老人吃完一个桃子，又拿起了一个啃了起来
“平生是我关门弟子，你多费心”
“前辈言重了，孩子虎头虎脑，淘气可爱，懂得又多，我稀罕还来不及呢”
老人点点头继而默默地啃着桃子，吃完第二个，拿桃的时候突然道
“别去李家”
“哦？怎么说”
“如今那帮人知道你主修五行，已经将李家暗地里控制起来了，里面藏着的无数老怪，就等着你入局”
“啊！这样吗？真让人意外，不过尚在情理之中”
“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何如此有恃无恐，就赌你劫火或是更早去李家取两套东西，你若不去，五行算是白修了，到时候就算踏入玄仙，也就那么回事了”
“原来如此，那让他们等着吧，不急”
“你不担心？”
“当然担心，但是担心也没用，多谢前辈提醒”
“少自作多情，主要不想平生跟着你涉险”
“平生跟着我，总会涉险”
“嗯，原先我还担心，但看你行事以及跟田小子斗法，我放心很多，你虽然不聪明，但好在不蠢”
“我谢谢你啊”
老人拿起第四个桃“光吃桃有些寡淡，有酒吗？”
“前辈，我来你这，还提着东西，你还管我要酒，不合适吧，桃寡淡？你把肉质中的灵气放大就好了”
“你倒是图省事，吃自己的灵气有毛病？关门弟子都给你了连口酒都不给喝”
“给给给，最后一次，再拿这个说事，别怪我虐待儿童”
“好，最后一次”
我掏出原先买的寻常酒和器皿，一人倒了一樽
竹寻前辈一饮而尽“痛快！还是劣酒有劲。”
“都这么大岁数了，要那么大劲干啥”
“等你到了我这般岁数就知道了”
吃完手中的桃，篮子里就剩一个了，心里残存的那点良知告诉我该留给前辈
拍拍手”行了，走了“
”嗯，走吧“
郑重地向老人行了一礼
”前辈，保重“
老人没有回头，摆了摆手
我走回客栈，把那里还给了老人
我刚走出去，城主身形出现在房内，拿起篮子里最后一个桃子，啃了起来
“这桃真难吃”
“嗯，是挺难吃的”竹寻说罢，抄起地上四颗桃核，随意一丢，丢到露台的空地之上，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撮黑土，丢在桃核之上，黑土瞬息变大，将四颗桃核裹在其中。
脑海中回忆起平生从刚捡来到现在的点点滴滴，老人膝下无子女，前些年捡来平生，视若己出，也在年迈之时体会到了一把做父亲的感觉，一把屎一把尿一把米油，说起来短短十个字，但这对老人来说，比万年修行还不容易，万幸给养活了。现在孩子要出门，老人没来由的伤感起来，这可是从自己的爱人死后七千年来第一次伤感，遂老人念叨着都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吃了普通的桃子，喝了普通的酒，伤普通的心，在这一刻能做一个普通人，真好。
老人站起身，看了看前方的泥土，念叨一句
”平生啊，平生，愿你前路也无风雨也无晴。。。情。“
城主啃干净桃核，也丢到了前方的土里，拍了拍竹寻的肩膀道“跟着那小子，没啥坏处，你看那不争气的半萍，可能就要错失良机了”
“你擦我身上是吧”
竹寻突然胸腔中有一丝丝火辣，也不知是桃毛还是因为酒，亦或是。。。
还未等我走到，就听到整个星宿城传来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
“竹寻仙人弟子任平生，因违反星宿律，现逐出师门，责令其十二个时辰内离开星宿城，千年内不得再次踏入星宿城，以此为戒，望各位道友共同拥护星宿城”
我瞪大眼睛，这老头有毛病啊！顾不上其他一个闪烁最后撞在平生屋内的房门上，扒拉下来自己，连忙冲了进去。
平生双目无神，张着嘴，默默地流着泪水，一旁天元不知所措地望着我，我把他搂在怀中，好似有了依靠他这才敢放声哭出来，平生靠在我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哭喊了出来，嘴里还念叨着
“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师父不能不要平生”
听着孩子的哭喊声，擦着孩子滚烫的泪水，心中一阵作痛。不禁咒骂那个老头一百八十遍，老必登！对着一个孩子做这么足的戏图什么？有什么大病吧！
三个孩子自然也听到了传音，连忙赶了过来，站在门边上，看着屋内没有说话，心里都万分心疼这个小家伙
整个星宿城一片哗然，当然更多的是蠢蠢欲动，一个行走的活宝贝暴露在天下人眼前，谁不想据为己有。
青龙城内，一位正在抚弦的丰腴女子，听着声音脸色突然大变，内心掀起轩然大波。。。
哭了一会，平生缓缓地擦了泪水
“贵人哥，我现在还能再去看师父一眼吗”
“恐怕见不到了”
“那你能陪我出去一趟吗？我想在楼外给师父磕几个头”
“现在吗？可好多人看着呢”
“就是好多人看着，师父才会知道，要是夜深人静，我偷偷摸摸去，师父万一看不到呢”
我摸了摸平生的头，这孩子怎么一遇事人都傻了，以你师父的修为，就是你在这磕，他要想知道也会知道。
“好，我们一起陪你去”
我擦干净平生脸上的泪痕，给他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牵着他的小手走了出去，墨永抱着天元与合萱晴玉紧跟其后。
刚一出客栈，就看到听到街上众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当上竹寻仙人的弟子还不知足，活该”
“这下好了，被逐出师门，往后岂不是任人宰割？”
“你可不知道，这个任平生深得仙人真传，抢手的很”
“那有何用，没了仙人庇佑，往后不过鱼肉”
三个孩子听着议论纷纷，后槽牙咬的吱吱作响，我回过头，看了看他们摇了摇头
人群越聚越多，许多闻着风声的人都想来一睹仙人弟子的样貌，好再做打算。不过好在他们十分自觉地为我们让出了一条路，一刻钟后，我们来到了竹寻老人的楼前，门前围满了人。
我放下平生的小手，向前一步，弯腰拱手道
“各位朋友，烦请让一让”
“切，一个弃徒跑过来作秀，早干嘛去了”
“就是！败坏我朱雀城的名声！只是把你逐出师门，便宜你了！”
我没有直起身子，继续道“烦请 让一让”
咒骂声仍是不断，我提高了声音“烦！请让一让！”
就在我快憋不住时，田半萍的声音响起
“传城主令，星宿城尊敬重孝重恩之人，无关好坏，城内任何人不得阻挡，违者按星宿律处置”
楼内默默看着楼下的竹寻，转头看向城主挤出个笑脸“谁说这小子要错失良机？你看这不把握的挺好的嘛”
城主伸了个拦腰，打了个哈欠“算这小子机灵”
随着这位城主弟子的现身，诵读出城主令，众人不再坚持，依次向两边退去，我直起身子对着田半萍感激的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平生，小家伙靠近楼前，跪倒在地
“师父在上，养育教导之恩，弃徒平生无以为报，三拜九叩以还师情”
说罢磕叩三次“第一拜，还师父救命之恩！平生本是弃婴，为师父所救，无师无生”
再三叩”第二拜，还师父养育之恩！门中无女眷，师父一手带大，无师无命“
最后三叩”第三拜，还师父授业之恩！师父悉心教导，平生终身不忘一言一语，无师无我“小平生额头早已见红，说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强制住哭声，摸了一把鼻涕眼泪，站了起来，抬头看向顶层，没有看到任何身影，失望地深呼一口气
冲着顶楼喊道“师父！这是最后一声了！保重！我走了”
说完，扭头往客栈方向奋力跑了回去。我们紧随其后，没有理会旁人的七嘴八舌。
顶楼中的老人僵着脸，听到最后一声右脚不自觉地向前踏了一步，意识到身子动了，又僵直地收回了腿。
回到客栈，我小心地为天元包扎着伤口，看到小孩子红着眼睛，挤着笑，我心疼道
“傻孩子，想哭就哭嘛”
“不能哭了，师。。。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没忘”
一旁墨永嘟着嘴道“竹寻前辈好有意思”
“别胡说！”我责备了合萱一句
平生吸着鼻涕摇摇头“没事的”
墨永双腿有些打颤，没敢看我，继续道“平生，你是竹寻前辈救的命？”
平生抹了一下眼睛点点头“是的”
“竹寻前辈养活的你？”
“是”
“竹寻前辈教你修行？”
平生呜咽道“是！”
我皱眉瞪着墨永，这孩子怎么又欠打了
“闭嘴！”
墨永还是不看我，一拍手，这孩子不打不行了！我抬起手就要打，巴掌还没落下来就听墨永大声道
“竹寻前辈只能算你师父？他分明是你爹啊”
“嗯？”
“嗯！”
第一个是我发出的声音，巴掌收了回来尴尬地摸了摸脸
第二声是平生发出来的声音，他猛然站了起来，双目神采奕奕地看着墨永
墨永继续道“他只说逐出你师门，意思是不再教你本事，让你千年内别回来，又没说不认你这个儿子”
“爹？儿子？对啊！”平生嘟囔两句，跳起来抱着墨永的脖子照着侧脸mua了一口
“墨永哥哥，看不出来你还真聪明，你说的对，师门什么的算个屁，他还是我爹啊，嘿嘿”
我跟看见怪物一样惊异地盯着墨永，这王八蛋被人夺舍了？
平生开心的在屋内蹦蹦跳跳，举着天元欢快地转悠着
我冲着墨永眨了眨眼，墨永拿手抻拽了几下衣服，想来身上全是冷汗，看我我眨眼，他冲合萱晴玉二人努了努嘴。
原来如此，我嘿嘿一笑，嗯，没被夺舍就好。
第二天天色刚抹出一缕白，我们已然收拾妥当，准备启程，田半萍听见声响，揉着惺忪睡眼打开门，半睁着眼说了一句
“保重，以后常来玩”就回去继续睡了，我哑然失笑又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墨永他们收拾妥当后我踏上马车，依旧是墨永赶车，马车徐徐前行，我躺在软榻上准备再睡一会，这时平生把我摇醒
“贵人哥，能不能借我点灵气？”
“哦，好”抬手抵在平生后背，与他灵力共享，
突然我感觉一阵晕眩，灵力骤然没了四成之多，这玩意可不出发精气变迁，我猛然睁开眼，看着平生，只见他在那下后下后。。。拳，无声术！
妈的，老子的灵力你用来练拳皇像话吗？
刚要训斥，就看他咧着嘴将胸腔中的气一起吐了出来，看了看嘴型，我摇了摇头，没在理会。
大清早刚刚平复心情的竹寻老爷子，准备借着这股子情绪，体会一把，看能不能让修为有一丝变动，于是清退了楼中的杂役，将周遭一切放大，正感悟着放大了的伤感。突然耳边一声巨响炸裂开来，差点把老头子神魂震出来
一声“爹”叫，如晴天霹雳，裤衩一声把老人轰的七荤八素目瞪口呆。连忙收了神通，晃晃脑袋，耳畔仍有回响，确信自己没有走火入魔，愣了愣，将自己包括周围的一切缩小无数倍，跑到窗前，偷偷地向外看了看，马车没有停留，徐徐离去。老人蓦的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跟着湿了三分。
在我们出了星宿城的法阵后，一根散落在桌旁的弦被收了起来，一柄锃亮的刀又被擦拭了几个来回，一朵昂贵的千年雪莲被整颗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