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螺丝工（1/1）
兰陵笙打螺丝的技术，进展神速。
三天后，达到熟练的程度。
七天后，达到娴熟的程度。
十天后，已经返璞归真。
确实是返璞归真，和别人真没两样。
虽然看不出他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但实际上每一颗螺丝钉的扭矩扭力和咬合程度，都达到了最佳状态。
年轻人难免自尊心强，好胜。
不同工件打螺丝，比速度他也是南波万NO.1！
组长一天打3000，他可以打3500。
组长一天打5000，他可以肝到6000。
需要强调的是，这种单调且枯燥的工作，兰陵笙一旦开始上手，就会神经质的进入高度紧张且麻木的状态。
那什么墙上的标语，什么电子厂的妹子，都已经不能引起他任何反应。
就连旁边工作的人，都会被他当成不存在的空气，他的眼里只有螺丝钉。
随着打螺丝的技能到达上限，他的精神状态也跌到了下限。
这个工种的嘲讽性质，还有固化状态的加班表，给予他无限失望。
连续加班超过二十天，且每天晚上加班超过10点，这种强度不亚于读书时，报考995院校前的特训。
如果当年有这种打螺丝的精神，认真努力，也不至于如今败走西城流离失所。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兰陵笙进厂时的心态已经崩了，要不是身上真的没钱，他早就放弃。
“做啥不比打螺丝强！”
“还什么包吃包住，多多妹子……”
他才想起当初女主播介绍工作时说的话，是没有一点虚言。但现在听起来，才觉得直播带货的背后充满恶意！
半个多月来，他每天的固定程序，就是吃饭工作睡觉。眼里除了螺丝钉还是螺丝钉，哪里容得下一个妹子？
只能在梦里，梦回到学生时代，才有青涩的友谊和关爱，还有紧张的学习和竞争…
醒来是一身大汗，集体宿舍里闷如烤炉。待梦里景象逐渐模糊，打螺丝的画面清晰的替代了他所有的记忆。
“就不知道现在努力的肝，会不会成为以后的噩梦。”
兰陵笙知道这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改变世界还需要时间。
“这种日子，快到头吧！”
这一段时间，唯一联系过他的人，是刚来的时候，西城房东催他交租的电话。
然而，兰陵笙连押金都不要了，还交什么租，“你觉得哥有钱交吗？”
进厂打螺丝，这个选择已经成为了他心中的怨念，是对是错都只能怪自己。
就像网上的一句流言，“自己约的炮，含泪都要打完。”
坚韧不拔这种品质和坚韧不拔的打螺丝，性质不一样！
兰陵笙目前心中唯一的信仰，就是期待下个月15号能够领到的工资，那才是现实的。
所以，他每天麻木的坚持，再坚持。
一晃眼，已经到了第二个月的月初，离发工资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兰陵笙心中存满了期盼。
“阿笙，晚上休息出去玩吗，你天天加班也该放松一下。”
黎宽加班不多，晚上经常出去。生活和工作的状态比兰陵笙好很多，人显得非常乐观。
“行，晚上就出去喝啤酒！”
摸了摸口袋，兰陵笙估量了一下自己的消费能力，决定晚上出去喝两瓶。
虽然在厂里包吃包住，但他兜里的钱，一手抓上都握不实。
“要不要约人，仇倩烨她们应该也休息，把她们几个都叫上，聚一聚。”
兰陵笙哑然了，天天单调且枯燥的工作，他也想和妹子聚会谈笑风生，缓解生活的压力，但是哥的条件不允许啊。
也不好驳了面子，只能表示随意，心想反正不一定能约到人。
晚上，月色如约而至。
聚餐，永远都是团体活动的重要部分，也是促进沟通，增加感情，拓宽交际脉络的主要手段。
有格局的人，碰杯的都是未来的利益，相交的都是架构的关系。
黎宽和兰陵笙两货啥也不是，但这并不妨碍青春到来，三个女生也是欣然而至。
仇倩烨换上裙子身材妙曼，人更显得秀外慧中。孙丽、何欣怡也精心梳妆打扮。
打工妹虽然纯朴，但朝气蓬勃的气息却能让人感受青春扑面而来，势不可挡。
“黎宽”
“在这边，过来坐。”
街边的烧烤摊，几人围着烤桌坐一块，没有什么约束，话题自然而来。
初涉社会的年轻人，能和朋友相聚在一起，比什么都快乐。
南方人喜欢烤鱼，吃着烤鱼喝着啤酒，一同回忆来时挤在面包车里的事。
笑声和感慨，鼓励和安慰，所言所说都是初音和心声。
聊起各自的工作，相互表达工作感受和述说变化，最后不免聊到工资和待遇。
女生在这些方面比男生更仔细，也了解更多，但要把真相说出来就影响气氛了。
“试用期保底1800，加班12元/小时，每天加班5小时，一个月大概3600。”
“试用期可以自己选择交不交保险，一般新员工都不会交，因为如果不做了，那就是白交了！”
“……”
当然，不扣保险不代表不扣水电，伙食补助一餐5块，超出部分也要扣！其他，还有工作绩效等，想全拿真的不容易！
兰陵笙说话少，听得仔细，但是越听越寒心。心里想，“底薪4000-7000真是吹出来的。
试用期都肝成这样了，转正以后那不得一直肝下去，搞不好天妒英才，突然猝死可就成了英年早逝。”
“黎宽，你们包装组加班少，工资会不会更低！”
孙丽性格开朗，说话耿直，但打螺丝手速一般，每天加班都是干到最后才完成任务。
黎宽工资算起来，也和她们都差不多，因为他们装车搬运是体力活。只有开叉车的岗位工资比他们高一倍，7-8千都是正常的。
“我打算去学叉车，半年就能得证，到时候工资最少7000，平常加班也不多！”
黎宽直言，他已经有了目标，在车间里拜师学艺学习开叉车。
“……”
兰陵笙又一次哑然了，看来，老天对待乐观的人就是不一样，相同的环境彼此命运却迥然不同。
自己还在为一颗螺丝钉无法自拔的时候，别人已经开始跨越山峰，两者之间的深度和高度，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难不成，我也要去学开叉车，到时候和黎宽一起拿证，在厂里会不会内卷，然后相杀分道扬镳？”
他内心一边质疑这个世界变化快，一边默默考量自己事业发展的趋势。妹子和黎宽的声音渐渐被忽略了，直到被突然的喊声惊扰到。
“何欣怡、孙丽、仇倩烨！”
提着瓶啤酒过来的王跃，在兰陵笙陷入思考的时候，不恰当的出现了。
王跃把啤酒瓶往兰陵笙面前的桌上一顿，转身回去又提了一箱啤酒过来。
同时把瘦子庞日东，眼镜男谢金州这两个马仔也带过来了。
兰陵笙诧异王跃的喧宾夺主，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叫完三个妹子的名字，怎么就把自己和黎宽给漏掉了？
庞日东他们过来的寒暄，打断了兰陵笙的念想。
几个人挪位置，摆酒瓶，总算凑了个整齐。然后围着烤炉，杂七杂八的交谈起来。
这种情况，一般要看小团体里的主导人话术，来盘活聊天的气氛。
很明显，突然拼凑的几人，没有主导。
大家举起酒杯碰了一次，就变成两三人一组的客套吹嘘，把原先共同讨论的热烈气氛败了个精光。
黎宽面色有点异常，聊了一会，对兰陵笙示意了一下，起身走进烧烤铺内。兰陵笙跟进去的时候，黎宽已经结完账了。
“等会我们先走，回去了再跟你说。”
路边摊的烤鱼啤酒并不贵，加起来也就大几十块钱，兰陵笙要出钱被黎宽拒绝了。
王跃提了一箱啤酒过来，还有不少烤串，估计还要喝上不少时候。
黎宽和兰陵笙回去，喝完自己杯中的酒，站起来就打算回厂。
“仇倩烨，阿笙喝多了难受，我陪他先回去，你们一起回吗？”
“呃？”
美女聊得兴致，听了黎宽的话不由看向兰陵笙，也没有见他有什么异常。
“有点不舒服，我喝不了冻的，喝得太急了难受，回去躺一下就好！”
兰陵笙无端中招，看见大家质疑，赶紧顺着黎宽的话解释。
“兰陵笙，不要走，再喝点就缓过来了！来来来，我们碰一杯！”王跃拿起酒瓶，找个杯子，就要给兰陵笙满上。
“别，我不喝了……”
“喝得差不多了，我扶他回去，仇倩烨你们要不要一起回去，账单已经付过了。”
黎宽没理会他们，说完拉着兰陵笙就往回走。
“……”
“那，我也回去。”
仇倩烨和孙丽正在犹豫，本来就不喝酒的何欣怡站起来了。于是，兰陵笙和黎宽没走多远，女生们也起身了，烧烤桌那里就剩下王跃他们三个。
“别管他们，继续喝，我先干了。”
庞日东喝了酒就显得缺心眼，他把酒都满上，自己先干了一个。
谢金州喝了一口就放下酒杯，拿张纸巾一边擦眼镜一边跟王跃说话。
“王哥，兰陵笙这小子真不给你面子，还把孙丽她们都叫走了，真他MD扫兴！”
“嗯，我看他不是喝不了，是不想喝！下回哥几个一定要拉住他，别让他找借口溜了。”
王跃一口喝完啤酒，一双阴险的三角眼里露出狠色。要不是在几个女生面前，他肯定要硬逼兰陵笙喝上三杯。
“对，下次干倒他，别看他整天闷不吭声的，其实骚的很。刚才他就跟仇倩烨套热乎，那小子心里指定有坏事！”
兰陵笙不知道，自己被无脑的庞日东给污蔑了，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要是知道，肯定会说，自己就是想套热乎也要看对方愿不愿意啊！
庞日东的话，让王跃不由皱眉，旁边的谢金州也嫉妒不已，他们可看不得兰陵笙有好处。
“老板，没弄的就不要了，人都走了！”王跃把刚才点的东西，都退了。
……
回去的路上，兰陵笙才知道黎宽为什么不想和王跃他们喝酒。
现在宿舍里已经不是5个人了，陆续有新人进厂，房间快住满了。
平常他们就不一起玩，何况兰陵笙天天加班，接触又少，根本不了解王跃人品如何。
“狗日的王跃，仗着亲戚是个主管，没少作妖！”黎宽对王跃没有好印象。
原来王跃常常拉人喝酒，最后又让人买单，买不了就挂账，黎宽也吃过几次亏。
王跃每次拉人，都义气作态，别人搁不下面子只能认吃亏。庞日东和谢金州两个，平时充当狗腿和军师，唯王跃马首是瞻。
要是今天黎宽不在，兰陵笙肯定跑不了。
几句捧场就能让他出血，再灌几杯啤酒称兄道弟，最后即使身上没钱也能把账挂在兰陵笙头上。
“这么说，狗日的，还真不是个东西！”兰陵笙躺宿舍床上，想着自己真有被别人摆了道道的可能。
“打工在外，什么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