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如我亲临（1/1）
黄松左手搂着大姐儿，右手握着龙头杖，跨出大堂屋正门。
朝阳初升，阳光斜落到他的前额。在大堂屋内冒出的冷汗已经收干，油腻的额头在阳光下显得锃亮锃亮的，一如他的心情，起伏忐忑之后，最终踌躇满志、一片光明。
扫了一眼，老大不在坝子里，这个发现更是让黄松心情放松，嘿嘿笑着，搂着大姐儿，摇摇摆摆走出坝子，朝小堂屋的方向走去。
假如黄松回头看大堂屋楼顶的话，可以看到怪人老大正站在上面，摆着一个单足站立的猴儿登高望远的姿势，面向东方朝阳，身子一动不动，缓缓呼吸，脏乱长发随风飘荡。
青石村寨的大堂屋堆积了太多陈东藩的炼丹材料，最终变成了独属于他的炼丹房。
——对于巴山脉的老太爷老太婆来说，几间房子不算什么，整个村寨、整片山林都可以说是独属于他的。
青石村寨的其他人要处置日常公共事务，便重新建了一座二层小楼，每层三间房，他们称之为小堂屋。
小堂屋用来贮存村寨公户的粮食、工具、金银等等。又安排村民进行日常看守。
其他村寨通常是老太爷本人看守村寨公户的钱财，但青石村寨算是一个异类，陈东藩管事的时候不多。
黄松手攥龙头杖走到小堂屋的院子里，得意洋洋地准备宣示自己的村寨新地位，却见到一群人围在工具房门前吵吵闹闹，没有谁瞧他一眼。
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全都不识相！黄松心想，不高兴地将高举过头顶的龙头杖放下来。
黄松走到那群人身后，听他们到底在吵吵些什么。
“春哥，你真的不出去吗？”
“不出去！”
“可是卧虎村寨那个叫孙齐云的小子拽得很啦，说他们卧虎村寨新设立村寨五枭，如今拜访四方，以张什么什么！”
“以涨声势。”
“对就是这个，那小子说总而言之这一次是非常正儿八经的村寨正式演武交流，要我们青石村寨派出代表出去迎接。”
竹叶春低头整理好了一圈绳子，丢给旁边一人，道：“不去不去，没看到老子今天还要带队背石头跑一趟三河口吗？”
“春哥，你是我们的头，你不去我们也不管了。”
竹叶春咂吧了一下嘴，道：“你们随便去两个人迎接一下好了嘛。”
“我们迎接过了。”
“狗日的那小子说不够热烈、不够庄重，最重要的是不够档次。”
“他妈妈的，想让我们老太爷迎接他吗？”
“晾他在那里吧，没人理他，自己就走了。难道他真还想打进来？”
“很有可能打进来啊！我看这家伙说起话来四个字四个字的，什么为了预热八角笼斗大会，搞什么巡回演武。他们就不是来干好事，分明是想找机会捶我们青石村寨的人！”
“那个叫孙齐云的不是明说了嘛，以武会友，公平竞技，友好交流，共同进步，展示卧虎村寨的新生代武装力量的同时，促进青石村寨的发展。”
“卧虎村寨的武力值在这么多村寨里是头一份儿，怎么年年巡回演武第一个找我们青石村寨，好像去年、前年、大前年，都是如此。”
竹叶春呸了一声，道：“昨晚来一个伯老三，今早来一个孙齐云。卧虎村寨这是逮住我们青石村寨一个劲儿地欺负！”
“我们该怎么办？”
竹叶春哼了一声，无可奈何地从工具堆前面站起来，道：“怎么办？凉拌！你打得过吗？你，你，还有你！昨晚……他妈的，不提了，憋屈！”
站起来的竹叶春，忽然看到人群外的黄松，其实他的第一眼是看到了黄松握在胸前的龙头杖。他瞳孔一缩，伸手扒拉开围住自己的人，走到黄松面前，在黄松、大姐儿、龙头杖之间，快速地溜了一眼，然后对黄松作了一个正式的揖。
准确的说，是对龙头杖。
黄松没有意识到人靠杖贵，或许意识到了也当不存在。他哈哈哈开怀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竹叶春的肩膀：“不用多礼！不用多礼！”
竹叶春转身，笑着对一干村寨山民道：“我看啊，让黄松出去迎接，肯定隆重也够资格。”
黄松听了这话心里面觉得非常舒坦，但同时也咯噔了一下，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妥当。
如果是拿到龙头杖之前的他，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绝对推得远远的。龙头杖拿在手中的他，加上想要召集人手干一番大事业，心思起了一些变化，既有想证明自己胆儿不小的心理，又有不在村寨众人面前落面子的心理。
——作为一个即将负责一项大工程的人，虽然言而无信、两面三刀、抢功劳推责任是基本素质，但在一些小事情上，还是要表现出慷慨仗义、勇于干事的样子。否则怎么团结人、汇聚人？否则怎么搞大工程、干大事业？
黄松在巴山脉穷得吃草咽土的草头村寨熬过，也在三河口镇这样富得流油的地方混过，最后生活在中上等富庶的青石村寨，实属见多识广的那一类人，真正事情临头的时候，即便天生胆儿小，但硬是敢逼着自己麻起胆子上。
“既然春哥这么说，那我们就出去看看，这卧虎村寨的几个到底搞什么名堂？”黄松的声音平稳，神态正气凛然。
竹叶春肃然起敬，道：“不愧是能拿到老太爷龙头杖的人，你等一下，我去为你准备点东西。”说着，转身跑上了小堂屋二楼。
其余村寨山民这才注意到黄松手中攥着的龙头杖，纷纷围了过来，有几个年龄大一点的露出羡慕嫉妒还有畏惧的表情，一些年轻的则是一脸茫然中带点不屑，大概是觉得黄松这家伙今天有点飘。
这些人当中，有平日里与黄松关系好的，也有关系不那么好的，但此刻都哑口无言。
黄松感觉这种集体沉默相当让人不舒服，说两句好话都不会？
他晃了晃手中的龙头杖，大声武气地道：“老太爷让我代为掌管青石村寨龙头杖，手持龙头杖如老太爷亲临。”
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山民低声问：“龙头杖是什么？”
一个三十多也许四十多的山民低声道：“别说话。你看那杖子的红黑色，都是血染透之后晾干的颜色。”
黄松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指着那年龄较大的山民，道：“草二三，你刚才说什么染透的？”
“就是染了血嘛。”
“染了什么血？”
“人血呗。”
黄松攥住龙头杖的手指松动了一下，又攥得更紧，心想我又不是没见过血，昨天晚上我还留过鼻血，这龙头杖上沾染了人血更显权威！
黄松问那个叫草二三的山民：“你怎么就知道龙头杖上的颜色是沾染的人血？莫要造谣生事，否则……哼哼！”
“他没有造谣。”从二楼跳下来的竹叶春接过了话题。
他一边给黄松披上斗篷，一边解释，“二十多年前，我们老太爷用这个龙头杖杀了不少人。当时有人想闯入村寨大堂屋，大概有十多个高手，他们都被这根龙头杖敲碎了。”
竹叶春觉得自己讲得不够清晰，很不形象，便再次强调：“敲碎的碎，是碎成一地苞谷渣渣、高粱米米的那种碎。我在大堂屋的坝子上亲眼看见，原本黄灿灿很光滑的龙头杖敲碎了那些人，就像吸了血一样，变成了现在这副黑红黑红的样子。”
“我也看到了。”草二三闷声补充。
“我也看到的。”剩下有几个山民低声补充，“龙头杖自己飞起来杀人。”
黄松捏着龙头杖的手指不由自主活动了几下，仿佛手掌里捏的是一条毒蟒，但转瞬又坚定地握紧：原来，手持龙头杖如老太爷亲临，并不是一句空话！但老太爷也说过了，这龙头杖只有一两次护身的机会，要想靠它人前显圣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