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抉择（1/1）

谁都有无法言说的痛苦，对靳兆琛来说，信息素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上大学。

靳兆琛走在临大的校园里，在手机上看过无数次的图片突然出现在眼前，他有些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细数着每一栋建筑，大礼堂，操场，教学楼，最后他将脚步停在了宿舍楼下

快到冬天的天空了无遮盖，树木向天空刺出尖锐的枝丫。他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失神的看着进进出出的学生。

他曾无数次的想象过他和商楠走在这所大学校园里的场景，在枝丫冒尖的春天，在蛙鸣蝉噪的夏天，在落叶遍地的秋天，在雪花飞扬的冬天。

他们会牵着手散步，会在宿舍的楼下拥抱接吻，就像大学里所有的情侣一样。

然而世事总是与人心相违背。

靳兆琛眼神暗了下去，某种程度上说，他才是那个失约的人。

…

商楠悄无声息的转学之后，靳兆琛的状态一直很不好。

像是没有了阳光的花朵一样，肉眼可见的一天天的越来越蔫。每天除开吃饭就是抱着腿蜷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

外婆每每看着碗里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心里就觉得着急，心里不停地在想办法。

月底的时候，高考放榜。

靳兆琛的文化课考了563分，加上之前的他美术联考276的成绩，临城的美院绝对稳了。

外婆外公看见成绩高兴得不行，认识的那些同学一个个都打电话发消息过来祝贺他。

而作为当事人的靳兆琛却是唯一一个笑不出来的。他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好像这成绩根本不是他的一样。

没过几天，靳兆琛往学校跑了趟，学校的门口又是红榜又是喜报的，好不热闹。

他僵硬的笑着，被领导们和摄像师摆弄着，拍了无数张动作粘贴复制的照片。

今年学校的文科状元和靳兆琛是一个班的同学，是个alpha，叫张晨宇。

他平日和靳兆琛不算走得很近，但是对他很是友好，大概是出于对于一个艺术生还能保持这么好的文化课成绩的一种佩服。

“靳兆琛。”张晨宇开口叫了声。

靳兆琛脚步顿住回头。

张晨宇笑着说，“恭喜你啊！”

“……谢谢，你也是。”

“之前就听说你要考临大，这次终于得偿所愿了。”张晨宇说，“我上的大学就在临大隔壁，咱们以后可以常联系啊。”

“嗯……”靳兆琛语气淡淡地。

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外婆早就做好了饭菜。靳兆琛一副味同嚼蜡的表情，灵魂都不在身上。

外婆和外公交换了下眼神，转头对靳兆琛说，“我还记得你出生之前啊，我们就和商楠的爷爷奶奶见过面了。”

靳兆琛抬了下眼皮，眼神里有疑惑。

“那时候你爸妈刚结婚，你的爷爷奶奶和商家是世交，你还在你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啊，就和商家订下娃娃亲了。”

“……娃娃亲？”

“是啊，你说多着急啊，那时候商楠的妈妈都还没怀上呢。”外婆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还好你们出生之后属性特别合适，不然啊这亲还订不成了。”

外婆拉住靳兆琛的手，语重心长的看着靳兆琛说，“所以无论怎么样，你们最后一定会走到一起的，一定会结婚的。”

“真的吗？”靳兆琛的眼睛亮了亮。

“当然是真的了，外婆外公可是见证人，我们可还等着参加你们婚礼的那天呢！”

靳兆琛没忍住笑了出来，灵魂好像在一瞬间回归了一样，外婆看见的一点点下去饭菜脸上也跟着笑。

靳兆琛一吃完饭就钻进房间里，从书桌边的抽屉里小心翼翼地翻出商楠的那张照片。

定格在那一瞬间的商楠，唤醒了他所有的美好情绪，那可是商楠！即使岁月如何变幻流转，商楠一定是陪自己度过一生的那个人。

但是老天爷似乎很见不得他开心，总是很吝啬的只给他一点点的虚妄的假象，然后又将他狠狠地拉回残酷中。

夜半三更，他被缠绵悱恻的梦热醒，下意识走去厨房倒水，却看到外公外婆的房门虚掩着，门缝中透出一点昏黄的光线。

他天真的以为应该是忘记关了。

结果他刚走到门边就听见了外婆细碎但又清晰的声音。

“你那儿还有多少啊？”

“啧，这加一起也不够啊，小琛好不容易上大学，我看网上那年轻人说手机电脑都要买的，而且他的那些画具都要换一套吧。”

“你说这大学的学费咋一次性要这么多呢？…要不咱们还是问问那边吧？”

“问个屁！”外公的声音传出来，“那个狗东西自从把孩子扔给我们给过一分钱吗？问过一声孩子过得怎么样吗？！”

“哎呦，你小点声，小琛还在睡觉呢。”

靳兆琛一直盯着门缝看，两个古稀之年的老人窝坐在床上，头发斑白，满脸愁容。床上摆着不少纸币，满打满算也不过薄薄一沓。

满是褶皱的纸币如同人苍老的皮肤一般，硬生生的看出了些触目惊心的感觉。

他的鼻子猛烈的泛着酸，手上的杯子差点握不住。

原来外公外婆一直在骗他，骗他说每个月父亲都会给一大笔钱，根本就花不完。

他学美术本就是烧钱的，他平日的花销也都不小，他不敢去细想之前的他随意拿去买画具的钱都是怎么来的。

所以那个菜市场的摊位不是帮忙，每天晚上出门也不是遛弯，都是他们在用自己衰老的身体在为自己的前程铺路，而他则是毫无愧疚和珍惜的“踩”在他们的身上前行。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残酷冰冷的事实总是会加之在本就破碎不堪的人身上？

靳兆琛没有敢继续待下去，他回房坐到窗边，在月光的映衬下看着桌上的照片。

青春期的孩子总是幼稚又直白的，在那时的他心里，一切事物似乎没有什么回旋和商量的余地。他倔强的认为画画和外公外婆是根本对立的，他只能选一个。

而这个答案是不言自明的。

已经知道的事情他没法假装不知道，所以他默默地在心里选了个答案。

后面的日子，他收起画架，把还比较好一些的画具都二手卖了。以前没觉得，等卖完这些东西他才发现自己的房间好空。

原来画画在他的生活中占据了这么大一块地方。

但是这样至少他能留在外公外婆身边，至少他们以后的生活可以轻松一些，至少自己还能有个家。

而商楠……

只能暂时先和他的梦想一样埋在心里了，只等枝繁叶茂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