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职（1/1）

圣谕雷霆而下。坦佩奇星这一军事重关容不下蠹虫，查明军备营养剂以次充好，库中亏空，寅吃卯粮。治粟官当即处死，查抄侵吞巨财。涉事人等皆按律处置。邬基为长官为父亲参与其中，中饱私囊，念其年高，仅削职去爵，着全家返回原籍。

另，因第一军团有一师长位空出，命荣勤亲王叶珩鸿暂代，其余属官由其自行安排。

听完季越的禀报，谢野云从沙发上站起，来到书桌前叶珩鸿的背后，抬手替他揉捏肩膀。

叶珩鸿示意季越退下，反手握住他细瘦的手腕：“要随吾去军中了，你在参谋团里任职，可好?”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

如其所愿，谢野云确实也不会反驳，躬下身，乖乖地把下巴埋在他颈窝里“嗯”了一声，缠绵缱绻。

叶珩鸿舔了舔唇，手上一个用力，谢野云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绕着椅子转了一圈，衣袂翻飞间，晕乎乎地就坐在了他怀里。

叶珩鸿虚虚环抱着他纤细的腰身，浅笑得洒脱肆意：“野云知道为什么这样安排吗？”参谋团里智囊无数，位子高，又不受风霜，最适合他养伤。

谢野云晃晃脑袋，清醒了一些：“殿下，说的只是野云的职位吗？”

叶珩鸿笑意未改，眸色转沉：“野云若有其他见解，吾也乐意一听。”

谢野云温顺一笑：“野云觉得，一场宏大的计划里，只谈小小的一处安排，太片面了。”

这话深意满满。

叶珩鸿盯着他的眼睛，那漂亮的墨瞳里存的都是恭婉虔诚，抛出一个问题：“吾在书房里为野云加一张桌子，如何?”

既然能懂，何必费心去猜，来我身边吧。

因着叶珩鸿的身份，谢野云和他从来不是一对普通的恋人。

谢野云与叶珩鸿相识五年，向来很有分寸感，不看不听不说。有些事情，不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能接触和插手的。

可他们毕业了，两人的关系悄然发生着变化。这场变化的结果，将由两人的意愿与努力共同决定。

若说谢野云明晃晃地拉拢琳赛家族是一个大胆的试探，那么，置喙战事就是接触核心的力量，非并肩携手之人不能做到。

谢野云一向淡泊名利，虽然聪颖却不惯现于人前，颇为游离世俗之外，叶珩鸿本想庇护他于羽翼下一生也不是不可，现在却有些玩味。

谢野云莞尔，说出的话却郑重：“形式不重要，只要野云能常与殿下谈谈星河对面的蒙纳索勒帝国。”

二人之前从未谈过这个，但谢野云有所猜想。

处置了邬基将军，叶珩鸿当这个代师长，自然不是仅仅为了创下皇室子弟军中锻炼所居的最高职位。

谢野云想，或许时机到了。自他有记忆起，克莱司帝国与蒙纳索勒帝国相持多年。克莱司帝国一日比一日强盛，而蒙纳索勒帝国日渐衰微，此消彼长。

这在外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因为皇室子弟在军中磨练是惯例，在这一两年间能出什么大变故呢？

叶珩鸿叹道：“与野云有契，是吾之幸。”伸手抚过他精致认真的眉眼，再问，“真的想通了?吾从不怀疑你的才能，在元帅学院时你常常退避，如今愿意和吾执手同尊了?”

谢野云正色道：“野云受殿下宠眷，也愿为殿下所驱。”

少年人声音清亮，一句话说得近乎立誓，铿锵有力，直听得人热血沸腾。

“好。”叶珩鸿眉心微动，心下也不免感动，将人揽入怀中，“职位不变，你近身跟着吾吧。”

五日后，荣勤亲王殿下叶珩鸿前往一师驻地，坦佩奇星的卫星之一，俄狄拿格星。几日间，仪式聚会繁多琐碎。说要近身，谢野云还是抽了个空去办公。叶珩鸿也不忍他虚耗着，便顺着他了。

虽然接了不少夺命连环通讯，谢野云再见到卡尔维斯的时候，他依然大为惊奇，话说个不停。

卡尔维斯也做了参谋团里的一名参谋，办公处与谢野云离得很近。公爵家的子弟，这职位不显突兀。

“说说，说说嘛。”仗着办公室没人，卡尔维斯也没脸没皮了，拉着谢野云不放。

谢野云只好停下整理文件资料的手，没好气地说：“说什么啊？”却是拿他没办法的意思。

卡尔维斯心中暗暗点头，这样耍无赖似的相处更亲近些。他也不敢耽误，接着回道：“那天你回去后，殿下什么反应?”

谢野云看着像要翻白眼，硬生生地压住了，保持了清冷美人的形象：“卡尔，看事不能看表面，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卡尔维斯晃晃他那金灿灿的头发，笑道：“你不懂，八卦是闲人的天性。”

谢野云气结，把手上厚厚一沓资料递出去，卡尔维斯忙不迭地接住。

“俄狄拿格星的地形地貌、水源食物，一师的兵力训练、分布、统筹，武器装备的强度与维修改进。依此类推，对面罗德星上蒙纳索勒帝国军队的这些情况，再加上了解敌方将领和兵法排阵，还有两地间那条难搞的星河。卡尔，我记得我们担了一样的职位，嗯?”

卡尔维斯听他说了这么一大堆，睁大眼睛：“野云，你没搞错吧，我俩是参谋诶，难不成你是想……”不敢直言，拿食指向上一指。

谢野云瞪了他一眼，美眸里瞳仁分明：“说什么呢？难不成你来这是想混吃等死?”

卡尔维斯忙道：“玩笑话玩笑话，当然不是来玩的。不过一师最近出了事，又不开战，不必这么急吧。”

闻言，谢野云抬头看了他一眼，起身整整衣服，戴上了军帽。身形挺拔劲瘦，帽檐为清俊的眉眼投下一道恰到好处的阴影。

“走，我俩出去看看。”

不明所以的卡尔维斯放下手中的文件，跟了上去。

一师的驻地面积颇大，从军部出来，看了看星脑上军队内用地图，谢野云随意挑了一个附近的部队训练场。

训练场是典型星际化的，高度智能，将士们正在进行日常的体力和精神力训练，一切数据都将录入军队专用星网，而后精准分析与优化。

谢野云和卡尔维斯同为师参谋，权限等级不低，接待官热情地把他们迎进了观控中心。观控中心有许多工作人员正在忙碌，众多大屏悬浮在空中，场面十分震撼。

谢野云也不说话，细细地观察起那些繁多但有序的的数据流，眉目专注。

卡尔维斯自然有样学样，不觉看呆了。

两星时后，谢野云拍了拍亢奋不已的卡尔维斯：“去吃饭吧。”

卡尔维斯转头，眼睛都激动得泛红，像有千百句话要说：“好，好，好。”

上了代步车，两人的通讯兵都坐在前面，升起了挡板。

卡尔维斯忍不住了，急忙发问：“将士们怎么能一点影响都没受?”

谢野云微微勾唇，无悲无喜道：“他贪多少，上头都有人看着。怎会为打老鼠伤了玉瓶?”

卡尔维斯皱了皱眉，张唇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谢野云不是想和他一道伤春悲秋的，淡淡道：“做准备吧，那叠子文件总要翻一遍才好。”

他当时与卡尔有默契，是想着惹殿下厌的，现在虽然不这么确定了，但也不打算断了这层关系。琳赛家这一代出了卡尔维斯，本就有再兴之势，他助其一臂之力而已。

一整个下午，谢野云和卡尔维斯相对坐着，看文件找资料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下午六星时整，殷明轩来到参谋室请谢野云用晚餐。

军中一切从简，代师长叶珩鸿住的就是前任师长的住宅，一个带院子的独栋别墅，四周警卫24星时巡逻不断。

叶珩鸿许是被什么人临时绊住了，谢野云到的时候他还没回来。

殷明轩在星脑上联络季越，面板上显示：殿下正在开会，可让公子自己用餐。

“我等殿下。”谢野云去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看着侍从们忙碌，殷明轩在旁侍立。

“殷大人不必如此紧张。”看他僵着身体，谢野云笑道，“明轩，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殷明轩心中叫苦，殿下怎么就总把他安排给谢公子呢，谢公子又一心和他套近乎，什么话都跟他说，他不敢不回：“一切听凭公子喜好，明轩并无意见。”

明黄的灯光映得餐室金碧辉煌，谢野云的脸庞也更显柔和，他点点头，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

殷明轩的忠心和能力都没的说，只是他之前吓了人家两次，想来他们二人不能如殿下所愿成为一党了。殷明轩的主子，永远应该是荣勤亲王叶珩鸿。无论是今日爱人身边侍卫长，还是某天的朝廷重臣，别人的效忠，谢野云不需要。

“师长好。”外面的警卫整齐划一地喊。

谢野云忙忙起身，整整坐皱的衣服，迎到门口。看着自己英俊高大的爱人不急不缓地行来，他就要下拜。

叶珩鸿快走两步扶起他，拉着他的手一起进餐室，温声道：“军中不必多礼，若要行，以军礼为主。”

谢野云应是。

吃饭时，菜色也比以往宫中简单，胜在风味独特，有一道银丝鱼汤很是出挑。

侍从忙着布膳，奉了一碗汤给谢野云。不大不小的一个玉盏里盛着乳白的鱼汤，上有星点绿色缀饰，闻着令人食指大动，外观与其他宫廷精馔并无太大区别。

谢野云尝了口，眉心微动，慢慢饮完了一碗，抬头看向主位上的叶珩鸿，却见人正笑眼望着他，开口道：“不知是什么鱼，这样鲜美?”

极致的鲜味在舌尖炸开，带来无上的味蕾享受。

不是谢野云见识窄，他偏爱鱼虾，近年来也吃了不少，还没吃过这种。

“蒙纳索勒帝国边境的特产，野云尝个新鲜。若喜欢，以后便常常有了。”叶珩鸿说得漫不经心。

谢野云点点头，一派柔顺。

祥和的气氛中，饭吃完了。漱口净面后，叶珩鸿拉着谢野云的手出了餐室。

这几日他们晚饭后都会出去散步，谢野云本以为今天也是照常。叶珩鸿却拉起他的手，搂着他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

叶珩鸿没有说话，默默抱着他，谢野云眨眨眼睛，感觉爱人好像有点疲惫，乖乖做着人肉抱枕。

好一会儿，谢野云刚觉得爱人松泛了一点儿，好像打算说些什么，侍卫就来通报季越求见。

叶珩鸿点头示意，眼神瞬间锐利锋明起来。匆匆间，一身军装的季越进来单膝跪下：“殿下，敌军何仪宾率兵夜袭，于左侧后方来犯，二、三团正在作战。”

叶珩鸿下巴向后微仰，棱角分明的华丽脸庞似笑非笑，谢野云近距离看着，隐隐约约地感知到，温和的表面下是凛然杀机、轻蔑残忍，只听那薄唇清清淡淡地吐出几个字：“给点甜头，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