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3章 刺史失惊（1/1）
庞珏的确未曾想过情郎陈道玄背后有这些支持，尤其是‘神禅寺’。
神禅寺屹立两千年以上，早被奉为天下圣地的，它在世人心目中有牢不可破的被神话了的地位，绝对是一记定心丸。
“说一千、道一万，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咱自己要是不争气，谁会支持你？这趟就从孟州开始，东路铁三角的第一角就在这里，巩固了孟州，有我姨父坐镇，我才能安心再上澜州去，公主你不要担心什么有的没的，哪个容不下你，臣杀哪个，枢政院容不下你，臣杀枢政院，军机阁容不下你，臣杀军机阁，总之一句话，谁动我陈道玄的女人，必须要从我尸体上踩着过去，否则就是痴心妄想，珏儿，你也是这般……”
“嗯。”庞珏都哽咽了，泪花迷眼，这种的男人，跟着他立即死了也值呢。
公主更是泣不成声，殷殷切切抽搐着，人都靠进了庞珏怀里。
“娟子，”
陈道玄回头望向在一边默默淌泪的宫婢之一娟儿。
“奴婢在。”
“打盆水来，伺候公主净面。”
“是……”
二婢赶紧去了。
陈道玄起身在厅中踱了几步，最后在火盆前立定，微微一叹，“本来有些事，臣是不想同公主你讲的，可你心下一直有忧虑，臣就讲了这些大势给你听，尽管把心放宽，天塌不下来，真塌下来，我陈道玄也能为公主撑起一片天，”
公主用力点着头，泪在飞溅，哽咽道：“你这狗头，别在这哄本宫了，本宫受不了你这张嘴，你快前头去做你的事吧，有珏儿妹妹陪着便好……”
“臣也正要去寻刺史姨父讲些大事，就先去了，珏儿你好生陪陪公主。”
“是，鸿吉哥哥，你去吧，珏儿会劝慰公主殿下的。”
“善。”
陈道玄再次同公主点点头，才转身而去。
直到他身背消失，两个大美女才收回了目光，彼此望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底的万种柔情，可见都对陈道玄种下了情根。
……
孟州刺史祈仲林这两日仍在头疼中。
从官面上讲，他是真的无从入手，孟州的二号角色州丞李富把本地官吏尽数攥在手里，新刺史要想做点什么，根本绕不过此人。
也就是说，李富不发话，下面没人办差事，明面上应付的不赖，但一个个都阴奉阳违的在卖嘴皮子，谁要催问就拿各种理由搪塞。
这让祈仲林觉得自己什么事都办不了，还不能拿下面那些小吏问罪呢，他们都往上推，上面再往上推，最后就推到了‘州丞’李富这，这位就更能之乎者也的扯淡了，扯的祈仲林都无言以驳。
他就知道想在孟州打开局面难如登天。
而就这两日，陈道玄把孟州刘氏敲打的出了血，紧跟着王氏孙氏都要大出血，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心慌慌……三大商号在孟州的分号银庄出现了兑银风潮。
一看都能兑出现银，又把心搁肚了，转过眼次日银子又回流进钱庄来，老百姓们没心，又继续信任这些银号钱庄。
州丞李富拉着州尉李虎一起寻祈刺史分说此事，说什么真要搞出银祸来，那得不得了，咱们这位钦使大人是不是搜刮的太狠了些？就日前刘氏就往州衙送入百万现银，大人，你若不上疏奏，我等亦不坐视。
这是挤兑着祈刺史一起往京城‘枢政院’上弹章呢。
轮到祈刺史‘之乎者也’了一顿，生生把二李打发掉，准女婿做的营生他虽未过问，但必然有其章程，人家这个‘钦使’比他这个上州刺史官大呢，‘代天东巡’你以为是假的？如何行事需要你来置喙？
自然用这番话就打发了州丞李富和州尉李虎。
数日来，祈仲林也难得心情舒畅了一回。
他在正衙后堂也喝起了九叶草，这是女儿月茹送来的，说是她鸿吉表兄孝敬给父亲大人的呢，极其珍贵，父亲您自己省着些喝。
祈仲林心下暗叹，女心向外啊，这番认准了情郎，倒也不能讲是坏事，可连襟老陈这个儿子又岂是个省油的灯？这接连两日都在敲打‘三大商号’，自己得问问他吧？
别人从这位钦使嘴里未必能掏出实话，但自己这个准岳翁应该差不多。
正琢磨着呢，一扈从进来禀道：“刺史大人，钦差镇抚使陈大人来了……”
“哦？我迎迎陈大人……”
在官面上没有什么姨父外甥一说，还是要论官职的。
毕竟这里是刺史正衙。
祈仲林这才刚起身，就见陈道玄从后门已迈入了后堂中来。
他马上摒退左右，笑道：“鸿吉怎到了这边来？”
“鸿吉见过姨丈大人。”
“免了免了，呵呵……你来坐吧。”祈仲林颔首含笑，感觉这昔日的游荡混赖子是真的变了啊，变的自己都看不透他呢。
双落坐之后，祈仲林还亲自拎起茶壶给他倒茶水。
“这茶，的确不错呢。”
“嗯，圣地九玄山的极品，甚为奇珍，世间罕绝，我昨儿个还跟人吹牛，说皇帝都没喝过，呵呵，这话也是真的，那位真的没喝过这个茶呢，”
“你呀，小心着隔墙有耳……”这个妻外甥就是这么个生冷不忌的性子，这一点好似同以前比也未变多少？只是他如今更有分寸，该有的礼不会缺了，而且治事的手段硬郎的很，看看这两日把‘三大商号’给敲打的？
“鸿吉跟姨丈这里自然是没顾忌的，适才也同公主殿下讲了一些，她也是悲伤落了眼泪，但有些事回避不了的，必须拿出勇气去面对，否则事到临头，就迟了……”
就迟了？
小鸿吉这话里有话啊。
祈仲林的神色微微一变，“愿闻其详。”
陈道玄微微点头，但没有说话，扭头掠了眼后堂门这边，能听到有一阵齐踏的脚步声过来，接近，后堂门外就传来‘了玄’的声音。
“大人，抓到两个在堂前堂后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衙役。”
“让獬卫把前后都清了，这两个叫他们送去刘三坤那里，严加审讯。”
“诺。”
外面的声音渐渐寂去，接着，后堂门启，张东泰行入，到了近前躬身施礼道：“张东泰见过刺史大人……大人，前后都是咱们的人了，周钧在前边，卑职就在后堂门外，大人事随时传唤便是。”
“火盆都置好，甭冻着了人。”
“诺。”
执着龙虎暴天戟的张东泰就出去了。
看到如此虎将对陈道玄言听计从的忠心模样，祈仲林也是心慰不已，不意昔日纨绔小儿，如今有了此等御下手段？真真恍如一梦啊。
“这个张东泰就是于‘青林涧’阵前一戟将匪首罗永方劈成两片的那个？”
“正是此人，张生阳实有万夫莫敌之勇，他性子纯朴，忠贞不二，外甥就将他放在身边，再说这憨货脾气有些暴，发起飙来别人劝不住，免得他惹事生非，不若跟在外甥省心的多。”
“憨些也是好的，最要紧有忠心之志。”
祈仲林不由颔首，‘青林涧’一役让他对这个外甥更改变了以往的看法。
这般下去，这孩子以后不得了呢，前途实不可限量。
接下来，陈道玄将对公主说的一番话，就低声对祈仲林讲了出来。
这叫祈仲林大为震骇，声音都发颤道：“鸿吉，形势崩坏到了这般地步吗？”
他简直都不敢相信这些是真的。
“只怕还要更坏，废太子之所以要‘废’，就是因为他压根不是皇帝骨血，但皇帝有口难言，这种事难道他能拿出来和罗太后讲？以致不得不向罗太皇低头，放唐王离京就实属无奈之举，但如今看来却是大祸，眼下形势更趋复杂，京外有前废太子，还有唐王，京内是二三皇子嫡争之局，张叔妃背后是陈国公、宁贤妃背后是赵国公，尤其三皇子极可能与前太子的状况一样，皇帝自己心里有数，正在拿宁贤妃做伐呢……”
“什么？”
前太子就不说了，是否皇帝血脉也罢，已经清除出宫，即使其失踪找不到，他身上的大义名份没了，便是跳出来再争都没人支持他。
可还在宫中的三皇子也如他一般，不是皇帝血脉，宫内乱到这等地步吗？
自古无情是帝王家，自古秽乱仍是帝王家啊。
然后又谈到了三大商号‘银庄’之弊，实乃祸国之根，且此弊积重难返，除弊必将动摇国本，甚至引发天下大乱、致使中原再起烽烟。
“啊？真的如此凶险？”
祈仲林都坐不住了，屁股上跟扎了钉子似的弹起来。
“姨丈，腌臜朝廷都靠不住，毫无信誉可讲，朝令夕改，自食其言，何况几个私绅商甲，他们又如何去守这个信誉？他们手中放出的银票兑换不来现银，与废氏何异？这两日是我逼他们强兑，但一般人谁惹得起他们？就是一州刺史、县城县令这些，人家都不尿你，兑不出银你能咬他两口？如今物价飞涨，已是物贵钱贱的局面，用一句专业的话讲这叫‘通货膨胀’，前朝一两银能买200斗米，到本朝如今一两银只能买50斗米，甚至更少，诸多州县都是有价无市，粮商大户们屯米蓄地，导致米价飞升、地价飞涨，老百姓苦不堪言，都快活不下去了，到了那时，又怎会不乱？一但乱起来，还不是先打砸钱庄银号？那时就是遍地烽火了……”
“……”
祈仲林目瞪口呆，本来，他未觉得形势会如此之坏，自己放州一任，还准备有些作为呢，现在看来那张无网的巨网，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撕破的，三大商号在各州各县买通了多少腌臜官员？
看看孟州就知道了，除了自己这个刺史之外，上至州丞、下至小吏，哪个不信三大商号？都快搬回家供他们祖祠中了吧？
“鸿吉，计将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