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爱的时候甘之如饴,不爱的时候弃如敝履(1/1)
季瑾一并不是从小缺少季正明和杨婉君的陪伴,初中以前,生活不够富裕,他们有充足的时间陪他,两个人也很恩爱,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有过争吵,家庭其乐融融。
后来随着各自公司规模的发展壮大,两个人都越来越没有时间回家,没有精力顾及家庭,感情也逐渐变得淡薄。
没有争吵,没有矛盾,浓烈的爱意自然而然被距离和时间一点点消磨殆尽。
最终,他们在季瑾一初三毕业那年,悄悄离了婚,但考虑到季瑾一的身心健康,他们并没有告知任何人,只是约定好,无论双方以后是否重组家庭,无论再忙,都要保证在季瑾一成年之前,两个人至少每年有一次同框参与他的成长。
杨婉君没想到季正明会这么快再婚,并且是在没有惊动季奶奶的前提下,显而易见,他的确有把相关情况向周绯全盘托出。
她更没想到的是,一开始就平静接受现状的周绯,会突然掀起这么大风浪来。
事实究竟是季正明没有处理好两者之间的平衡,还是周绯出尔反尔,不得而知。
季瑾一原本以为,季正明和杨婉君只是感情不和,谁料他一向敬重的爸爸竟然和另一个女人有了牵扯,并且还被找上门来,指着鼻子质问。
这已经不是晴天霹雳了,简直是危言耸听!
季瑾一不相信,他目不转睛盯着季正明,充满悲愤的眼底隐藏着深深的希冀。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季正明已经骑虎难下,他不敢看季奶奶和季瑾一的眼睛,充满愧疚又十分难堪地低下头,沉声说:“是,我和周绯已经结婚了。”
这话竟不知是对谁说的,间接道出他和杨婉君已经离婚的事实。
唯一的希冀惨遭破灭,一夕之间,季瑾一从被父母疼爱的孩子,变成了没人需要的弃儿。
季奶奶气得瞪大了眼睛,颤抖着手指着季正明,说不出一句话来。
尚且喝奶的季之滔受到惊吓,更加卖力地哇哇大哭。
只有在这场争斗中唯一取得胜利的周绯,终于气顺地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季正明终于还是抱着小儿子季之滔,跟周绯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留下来只会让新家庭也陷入战火之中。
临走时,季奶奶捂着胸口,没看他一眼,季瑾一眼眸低垂,眼泪凝在长长的眼睫上,一脸哀恸灰败。
杨婉君诚心诚意向季奶奶道歉,说这么大的事不该瞒着她老人家,无论如何也应该知会她一声。
季奶奶神色动容,开门见山问她:“是不是正明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杨婉君忙不迭否认,抬眼看向一言不发的季瑾一,明知真相很伤人,却不得不坦白,“是我们自己,感情淡了。”
这些年,杨婉君对这个家的付出,季奶奶都看在眼里,感情的事,确实也不能勉强,她没办法责怪任何人,一口气堵在胸口,闷闷不乐。
她抬脚往房间走,口吻沉沉:“好好跟孩子解释吧。”
季瑾一立在原地,长久的没有动弹没有出声,仿佛失了魂一般,安静到可怕。
他从小就是这样,不爱表达,不轻易表露情绪,什么都藏在心里,杨婉君就是害怕看见他今天这样,才决定暂时不告诉他,以免他胡思乱想。
可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她小心翼翼喊他:“瑾一。”
他没动。
她再喊:“瑾一?”
他依然没动。
无奈,杨婉君绕到季瑾一身前,从前只到她膝盖的小男孩儿,如今不知不觉,已经成长到需要她仰视了。
她看见面无表情的他满脸泪痕,新的热泪仍在无声无息滚滚而下。
杨婉君的心一瞬揪疼,她愧疚且自责地想要伸手去拉他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的躲开。
她彻底后怕起来,轻轻呢喃他的名字:“瑾一?是妈妈呀。”
一切隐瞒都已经完全暴露在阳光下,季瑾一红着眼,第一次发泄内心的不平与委屈:“你们离婚为什么瞒着我?是不是我在你们心里根本不重要?你们打算等到我成年后才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你们都不想要我?”
夺命三连问,每一问都犹如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杨婉君的心上,在工作上拥有雷霆手段,处事果决的她,第一次慌乱起来。
她的眼眶一刹温热,声线颤抖着,无措解释:“不是这样的瑾一,即使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了,我们也是爱你的,只是——”
“只是什么?”季瑾一俯视杨婉君,眉目间满是凛冽的气息,“只是你们不在一起了,就觉得我是累赘了?”
“不是的瑾一,我们没有不要你,也没有认为你是累赘,你可以怪爸爸妈妈隐瞒你,可你怎么能怀疑我们对你的爱呢?”
“可是曾经的你们也很相爱啊。”季瑾一眉毛紧蹙,泪眼朦胧。
“……”
杨婉君无法解释,现在的他还太小,无法理解成人之间复杂的感情,她只能无力补充一句毫无说服力的话:“瑾一,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爱的时候甘之如饴,不爱的时候弃如敝履,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不一样。
季瑾一失望透顶,不愿意再多说任何,转身抬脚即走,杨婉君的心跟着一凉,急切地拉住他:“瑾一,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你原谅妈妈好不好?瑾一?”
这整件事情,对季瑾一来说打击最大的还是季正明,倘若他和杨婉君只是离婚这么简单,感情复合还有可能复婚,可是,他再婚了,还和别的女人有了儿子!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头也不回,对苦苦哀求的杨婉君轻声说:“妈妈,我想静一静。”
她扣住他手腕的手指轻颤,渐渐卸力,她知道,这是目前他能给她的唯一的温柔。
从下午直到晚上七点,季瑾一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踏出一步,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呆坐在窗前,望着慢慢灰暗的天空形如雕塑。
还有一个小时,就过了年夜饭的最后时间,即使这个家已经被割裂,再多的悲伤也阻挡不住新年到来的脚步。
整个下午,杨婉君一直在厨房备菜,到了晚上,她开始着手炒菜,一个人忙里忙外,没有片刻停歇。
季奶奶听见动静,既生气又无奈,既难过又心疼。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没拿稳,一下摔在了地上,她立马打开门。
锅里的热油正在不断翻腾,鱼块已经煎炸到酥脆,只等及时捞出,杨婉君连忙捡起漏勺,来不及冲洗干净直接放到一边,又匆匆忙忙去取新的干净的漏勺。
季奶奶叹口气,缓慢步入厨房,杨婉君捞鱼的动作一顿,看见来人,喜忧参半,满脸惭怍轻声喊了句“妈”。
季奶奶没有应声,只是自顾自拿起脏的漏勺冲洗干净,挂到墙上。
等到杨婉君将鱼完全捞出,季奶奶才伸手去解她身上的围裙:“好了,你辛苦一下午了,去坐着休息吧。”
杨婉君呆了片刻,见季奶奶神色如常,才小心翼翼问她:“妈,你不生我气了吗?”
“怎么不气?”季奶奶梗着脖子佯装愠怒,“人是铁饭是钢,再生气也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