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舞（1/1）

天气好像刻意在对着达达利亚卖乖，第二天，竟然是一个足够晴朗的天，连雪都在这个清晨停止了降落，让人怀疑冬天是不是要就此过去。

达达利亚整个人都属于亢奋的状态，所以哪怕昨天的睡眠环境并不好，他醒来也是精神抖擞的。

而少女则还是沉沉地睡着，好像屋子里多一个人根本与她无关，甚至还翻了一个身，让被子全部溜到一边。

达达利亚当然不忍心吵醒少女，于是他捻着指尖，将被子重新捡了回来，盖在了少女的身上。

早安。

达达利亚无声的用口型说。

我要开始追你啦。

“唔？”

少女突然发出了一个音节，随后，头和脖子轻轻扭了过来，还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时机过于巧合，让达达利亚下意识以为自己是不是说出了声。

“达达利亚？”

少女的声音又软又哑——

是，是在撒娇吗？

达达利亚的大脑在一瞬间好像卡壳了，中间好像有两个年久失修的齿轮，无论怎么转，都只能卡在那边，不上不下。

“嗯？怎么不说话？在做什么？”

“啊，”达达利亚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距离有些太近了，急忙向后退去，口中念念有词，“就是，掉了被子，着凉怕你我，盖上就我。”

少女刚睡醒的脑子也称不上清醒，两个不清醒的人竟然在这一刻达成了思想共振，少女毫不费力地就理解了达达利亚的意思，然后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随后展露出一个笑容：

“知道啦，谢谢你帮我盖被子。”

然后少女将视线投向窗外，逐渐化开的雪层中，竟然透出了几缕阳光。

“今天，是个好天气呢。”

达达利亚此时已经退到了门边，肩胛都贴在了墙壁上，听到了少女的话，也抬头向外看去。

对啊，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要去冰钓吗，达达利亚？”

——

其实现在这个时节不适合冰钓，因为正值鱼群的产卵期，所以冰面之下，大概率是一片寂静。

这点，达达利亚知道，少女自然也知道。

但是他们看似是为了冰钓而来，但是本质上并不在乎有没有鱼。

醉翁之意不在酒。

冰钓的时候，两个人都保持安静，坐在冰面上，视线却并不看着鱼竿。

少女望向的是看不见头的冰湖，看着冰面和天际模糊的边界，看着天上如雪一般的白云，和冰上如云一般的厚雪。

达达利亚看的是落在冰面上的，少女的倒影。

头顶是蓝色的，脚下是蓝色的，两人的眸，也是蓝色的。

纯粹而丰富的蓝色，被白色点缀着，好像着就是世界上所有的颜色，所以让少年和少女耳尖的粉红变得格外出挑而鲜艳。

“小姐，”达达利亚小心翼翼地开口，压着声音，却并不是因为害怕惊扰到鱼群，“我是不是，能听到你的心跳？”

“啊？”

少女的声音清幽也细小，让人疑心是不是从远方传来的：

“我的心跳，有那么响吗？”

事实上，少女也能听到有力可闻的心跳声。

只是两人听到的心跳声，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就不得而知了。

时间的概念在这种几乎已经超脱出本身的空间中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这个空间中，没有一个人会在乎过去了多久，或者，他们还剩下多少时间。

永恒凝聚在这一刻，这一刻，也可以是永恒。

一阵风掠过湖面，可惜的是，它并不能动摇已经被冻住的湖面。

幸好，它虽然不能拨动什么，却能带来远方的声音。

浑厚萨克斯的旋律被缓缓拉开，好像冰面正在缓缓溶解，重新变作摇晃荡漾的水面，不断地拨弄着少年少女心中的小舟。

“小姐，会跳舞吗？”

达达利亚站了起来，逆着光，对着少女伸出了手。

少年的轮廓被光勾勒了出来，咧开的嘴角吐着白气，橘色的发丝在空中翻飞着，让人忍不住猜想那是怎样的柔软触感。

“......”

少女没有回答“会”或者“不会”。

她只是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然后——

“好。”

在双手紧握的一瞬间，达达利亚手臂一个发力，少女便配合着接力站了起来，两人顺着惯性，踩着音乐，往着某一个方向踏出了几步，随后，两人的手都各自放到了应该放的地方。

贵族间最常跳的交谊舞，在两人的脚下却交织出了暧昧和试探。

乐声没有刹那的停顿，好像他们每一步的前进或者后退，都是在询问对方——

可不可以？

让我再靠近你一步，可不可以？

好像每一个旋转和弯腰，都是在掩饰自己面对询问的无措，或者说是默许——

接住我。

靠近我，然后——

接住我。

一直到这支舞蹈接近尾声，他们也不知道这乐声是从何处传来，又是奏给谁听。

他们只是趁着风起，借了一曲别人的浪漫，满足了一下自己的私心。

然后在乐声渐渐停歇，脚步脱离旋律之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场无声，也无果的试探，才算是落下了帷幕。

“天色不早了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其实天色到底算不算早，达达利亚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没有了乐声的掩护，粉红的脸色，连带着他的心意，马上就会显得突兀又狼狈。

误入成人世界的少年虽然有独自面对心爱的姑娘的勇气，但是还没有能力在其中做到游刃有余。

说出来，好想说出来。

就算是眼中的喜欢就要溢出来，那也不够浓烈。

想要让她知道，想要让她做好准备，想要，在她的心上留下一笔自己的名字。

于是，在鞋底挤压厚雪的“嘎吱”声中，达达利亚还是张开了嘴：

“小姐——”

“嗯？怎么了？”

相比之下，少女就像是一个邪恶的大人，好像看透了一切，却还是在等着看少年滑稽又赤诚的表演。

事实上，少女到底有没有看透，谁也不知道。

达达利亚更是拿捏不准。

他只觉得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带着笑意，诱哄，和蛊惑。

于是他就被勾引着，深陷了下去：

“我想，我可以追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