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假诡案（1/1）
命案拖得越久越麻烦，不仅搞得举国人心惶惶，还坏了官府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朝廷已经下令，若半月后案子还没有可观的进展，有些人的乌纱帽便要不保了。几个衙门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若说先前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等着被人投来消息，如今可谓是一刻也不敢怠慢，生怕什么线索被人抢了去。乔兰芷来大理寺这么多时日，也终于见到了大理寺卿张泉舟。
张泉舟出身草莽腹中无几笔墨，不及三十岁却能位居三品，全仗着自己的姐姐——当朝张皇后。皇上自少年时于民间携张氏入宫，便未再有过其她妃嫔。百姓间流传着不少说法，最广的自然是帝后恩爱两不疑，此生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其余的，大多不敢在明面上说。
大明朝的百姓都知道，先皇受太皇太后干政几十年，而万贵妃的兄弟又把持锦衣卫多年，此类外戚涉政之事使得满朝忠臣不堪其忧。自当今圣上于成化二十三年继位起，便着手逐一清除先前的外戚余党，几个重要的位子好不容易垫上了自家人的屁股，怎敢松懈再让出去。普通人家的姑娘，背景自然要比出身官宦之家的干净，这背后都是一个个党派之间的争斗，此中交错复杂，岂是平常人一朝一夕便可想清楚的。
大理寺卿虽为三法司的长官之一，但大理寺这些年正如方廷瑜说的那般，若无朝廷下派的大案子，没几个人来报案，这个本来炙手可热的位子也变得说重则重说轻则轻。张泉舟不识之无，这个徒有其名的大理寺卿，皇上自然不指望他能做什么，但却能让朝中某某明白帝后情海，钝钝他们肚肠中的某些念头。
据说张泉舟与张未清为同乡，张未清寒窗十年，又苦苦造访天下名师数载才终于求得仕途，可张泉舟却一朝成了自己的上头。起初张未清很是不服，后来年纪稍长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且大理寺个中之事基本皆由他做主，只偶尔与张泉舟打声招呼走个过场，他便也不放在心上了，只是俸禄低了一些。
张泉舟常年住在宫中陪伴自己的姐姐，这次回来像是很不情愿，不必多说，定然是皇后叫他不要只图享乐，是时候做些正事了。
乔兰芷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张泉舟对大理寺平日里的事一概不知，突然多出的女捕快他自然也没多留眼神，只是整日在衙门里做做样子，让人家知道知道大理寺一把手是谁。
除了几个奉承之人，也没几个在意他的。
乔兰芷得了空闲，便问起轻瑶那日假锦衣卫的事，轻瑶只说自己是瞎猜的，似乎不想再多提。乔兰芷越发对她的身世感到好奇，恰巧此时云草也来到她们谈话的树下休息，云草抬起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也不知这姑娘怎么了，总是动不动便脸色苍白，就跟……
乔兰芷心中猛怔，她知道为何第一次见云草时便觉得面熟了！
云草便是之前嫁给仇员外冲喜的新娘！
云草见乔兰芷盯着自己，本就畏缩的眼神更是慌张地闪躲，她身子晃了晃便要离开。乔兰芷一把抓住她：“你是……仇员外家的……”
“不，不是！”轻瑶大叫着拦在二人中间，“认错人了吧，什么仇员外。”
乔兰芷本就是好奇，也没理由为难她们什么，但见如此反应，倒真让她感到一丝疑惑。
乔兰芷淡然说道：“走出仇家也好。”
“姐姐，你不会说出去吧？”
“所以，你们是偷偷跑出来的？”看来乔兰芷猜测的没错，方才云草被识破身份时她们二人如此慌乱，不用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仇家丢了个人，却到现在都未报官，看来也并未将云草放在心上。可她们二人躲在这里，若仇家真报了官，这不一下就被找到了吗？啊对了，根本没人会来大理寺报官。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二人松了口气，正要道谢，乔兰芷正巧抓住个机会，说：“不过作为交换，你们得告诉我所知道的，关于木鸟的所有事情。”
二人愣了下，乔兰芷继续：“若将你们见过木鸟的事传到其他人耳朵里，恐怕你们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机会了。”
没想到这种时候了，轻瑶竟然还一副迟疑又好奇的模样：“会怎么样啊？”
乔兰芷心里无奈，却又不能表现在面上，好在云草是个识时务的，用胳膊肘碰了碰轻瑶，示意她不要说了。而后，云草紧紧看着乔兰芷，手上比划着什么，乔兰芷也看不懂，便眼神求助轻瑶。
轻瑶瞧了云草一会儿，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怎么。”乔兰芷问，“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轻瑶又看向云草，云草怔愣片刻后，抿了下嘴唇，使劲摇了摇头看向轻瑶。
轻瑶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般，点点头，神态坚定地说道：“云草本是京城第一起命案当事人家中的仆人，林家出了这样的事，许多人说是罗刹索命，便纷纷嫌晦气离开了，而云草……便被管家低价卖给了仇家那些不孝子孙的手里。”
“竟有这样的事？”
云草点点头，那副飘忽闪躲的眼睛再次看向了地面。
“我那日说的木鸟……”轻瑶继续说，“其实我没看到木鸟，是云草撞见的，那晚她去送茶水，路上被一只木鸟撞昏，醒后便听说林家主人死去了。”
“你先前所说，制作木鸟之人手艺并不精湛，也是云草告诉你的？”
面前二人一起点头，云草做了几个手势，轻瑶替她说道：“云草说，她儿时便是被木匠养大的，因此对木工的活有些了解，在昏倒之前，她见那木鸟该平滑的不平滑，该镶嵌的地方也不精准，因此推测应当出自个新手。”
乔兰芷想到他们那日捡到的“鸟眼”与“鸟羽”，大概便是镶嵌之处不清准，才让木鸟生了故障坠落屋顶。
乔兰芷思索片刻：“你们明知道，因这木鸟杀人一案搞得满城人心惶惶，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何不报？”
“我，我们……”
乔兰芷扶了下额，明白自己近日心绪不宁有些情急了。命案发生后云草便被匆匆卖给了仇家，之后也不知轻瑶是如何遇上云草又如何将她带逃至此处的，这种时候，于她们二人而言，隐藏身份躲避起来才是当务之急，怎敢贸然出面向官府交代线索。
“算了，你们先安心在大理寺呆着吧，若之后还有用得到你们的地方，我自会叫你们。”
二人瞪着眼睛看着乔兰芷，乖巧点头，生怕被赶出去一样。
上次经乔兰芷提议，大理寺与锦衣卫那边也开始审查新手木匠了，在结果出来之前，乔兰芷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那件各个衙门都不放在心上的强盗案，却在乔兰芷心中挥之不去，既然两庄大案都与茶有关，为何就不能细查一番呢？既然无一人提起，她偏要自己去打听，思来想去，乔兰芷估摸着，或许有一个人都帮到自己。
北镇抚司朱红大门紧闭，高墙危耸，两排守卫面色严肃笔挺站立，手中长枪直指皓天。即便只是路过，也让人望而生畏。
见有人前来，一守卫横过长枪拦住乔兰芷：“何事？”
这人是个生面孔，应当没见过她，乔兰芷道：“我是大理寺的捕快，有要事求见方大人。”
“指挥使这会儿不在。”
“那方大人何时回来？”
“这个不好说。”
“那敢问这位大哥，你可知方大人去了哪里，我这就去寻他。”
“大概去了长公主府……”守卫话未说完眼睛便看向乔兰芷身后，“来了。”
乔兰芷回身望去，见方廷瑜正驾马朝这边来，他眉目清朗，腰间配着长剑，一副闲逸之态。
“乔姑娘，你怎会到这边来？”方廷瑜下马将缰绳递给身旁的守卫，“是来找本官的？”
乔兰芷点点头：“有件事，在下想请方大人帮忙。”
方廷瑜依旧神情自若，像是并不意外，他淡然道：“进来说吧。”
乔兰芷随他进入朱红大门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个练武的木桩，墙与地面皆由青黑石材铺设，耳边除了行路的脚步声，连一丝风都没有，颇为肃静，若是胆子小的人进来，即便没犯什么事，也会心生忌惮。
二人进到一间屋子内，这里面陈设简易，除一条被公文堆满的书桌，只有两条凳子和一张茶桌，可茶桌上连个茶壶也没有，只有一盏灯。在屋子的四角处，却还各有一盏与室内光景格格不入的灯，这镶金嵌玉的灯罩，倒让乔兰芷想起一个人来，灯罩上面布了一层薄薄的灰，想必也没怎么用过。屋子里面还有个小隔间，大概是方廷瑜休息的地方。
“坐吧。”方廷瑜招呼道。
“我想询问方大人一些事情。”
“何事？”
“前些日子从济州带回来的消息，方大人也应该都知道了。”
方廷瑜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里面关于毒茶的事，可能牵扯到多年前的强盗案，不过在下对强盗案所知甚少，因此才来求方大人帮忙……”
“此事我恐怕帮不了你。”方廷瑜打断她，转而低声轻笑，“我就知道，你也一定在忙着找这条线索。”
“嗯？”
乔兰芷一头雾水，还未待她反应过来，方廷瑜便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心中生疑，为何如此明显的事，各个衙门都闭口不谈？”
乔兰芷点头。
“在这个消息出来后，本官便想尽办法查找关于强盗案的卷宗，你猜如何？”方廷瑜挑了下眉，语气平缓而无奈，“这案子根本就没留卷宗。”
乔兰芷大惊：“据说那时死伤惨重，怎么也算个大案了，怎会没有卷宗？”
“因为这个所谓的强盗案，是否真正存在也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