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温柔的勇气(1/1)
“这就是那天事情的经过。”
讲完自己的经历,胡羽飞的眼角已经流下了泪水,“我没有拯救任何人,我什么都没做到……弦月你让我起来,别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但上宫弦月并没有放松手上的力度,反而把他搂得更深,“你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
叶胜文和蔡道卿则是面面相觑。
“兄啊,说句不好听的……你刷新了我认知里的人类的悲惨程度的下限啊。”叶胜文感慨,“我以为你在那个什么教会里的经历,就已经是人类悲惨的极点了呢。”
蔡道卿也点头表示赞同。
“啊,那个呀。”胡羽飞叹了口气,“那是之前的事。” “……”
二人更加无语了。
“你恨那个赵泽吗?”这时,已经变成了刀的白研良开口了,“你想对他复仇吗?”
“我……我倒是……我应该是恨他的。”胡羽飞犹犹豫豫的说道,“他害我的队友们死走逃亡,自相残杀,我当然……应该是恨不得要杀了他的。”
“但是我没……我没有报复他的能力。”胡羽飞低下头,“只要我靠近他,我就会被他的精神攻击影响,根本无法施展任何法术,而且还会发疯……”
“小子,你叫叶胜文是吗?”白研良突然开始对抱着自己的人说话。
“啊?”叶胜文看向了手中的刀,“我是!”
“帮我一个忙。” “你请说。” “把这小子拽起来。”
“……”叶胜文四处环顾了一下,总算确定了白研良说的“这小子”指的是胡羽飞。
“然后呢?” “给他两耳光。” “……”
叶胜文有些迟疑,他隐约能猜到白研良让他做这些的用意,但他有点不忍下手打自己的好兄弟,但最后还是狠下心来,在他两颊各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刮子。
“胡羽飞!”白研良用严厉的口吻说道,“你就是个窝囊废!”
“……”不管是刚才挨打还是现在挨训,胡羽飞都沉默不语,双手下垂,规规矩矩的仿佛挨批评的学生。而白研良骂人用的是心电感应,所以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说辞。
“仅仅是因为敌人太过强大,你就吓得不敢复仇?”白研良的声音沉稳冷峻,但是却又压迫感十足,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在骂人,“遇到困难,不迎难而上,反而顺流而退?你还是不是男人!”
“……”上宫弦月用担忧的眼神看向胡羽飞,她很想反驳两句或者维护一下他,但是一来她与胡羽飞的关系还不算亲密无间,更何况她也知道一味的保护不能让人成长,人终究是要在挫折中跌跌撞撞的前进的。
“如果你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那你将来又遇到困难的时候还是只能逃避吗?”白研良继续说道,“就算你不想为了已经死去的队友报仇,你也要去救你现在的那些战友!”
“不是这样的!”胡羽飞终于开口了,“现在的赵泽……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赵泽了,他应该是被某些秘书写法给制成了什么法器,而操纵他的人则是那个自称浮凌子的道士。我之前跟那个家伙交过手,当时他的实力还很弱,这回二次出现,本来以为这家伙只是个小杂兵,没想到是终极大Boss,而且还携带了强力武器……”胡羽飞双手抱头,“我无法…………我不可能战胜他,我……没有任何胜算。”
“你都已经战胜过他一次了,你还做不到战胜他第二次?”白研良的声音变得和蔼了起来,“我能理解你害怕他,可是畏惧就是要想办法去克服的……”
“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胡羽飞激动的大喊大叫,泪水再次从脸上流下,“我做不到!我无法跟赵泽的法术抗衡!我不需要走进他的法术领域,只要我看他一眼,我就害怕的忘记了该怎么施法!我满脑子只会想起我队友们惨死的惨状!我无法……我没法面对他!”
胡羽飞直接原地坐下,把脸埋进膝盖里默默流泪,“我不可能办到……”
“羽飞……”上宫弦月轻轻摇了摇胡羽飞的肩膀,开口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白研良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曾经收治过一个脑子里长了虫的老兵吗?”
“你是说那个缺了一只眼睛一条腿的?”胡羽飞抬起头来,“当然记得。”
“他说他头疼,于是来找我们问诊,经过扫描,他的脑子里居然长了寄生虫。”白研良继续说到,“因为寄生虫很小,所以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经过三天的讨论,最后认为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找一个手稳的人,用特制的钩子把寄生虫给钩出来。”
“当时二哥你还持反对意见,担心钩子会钩坏病人的脑袋。”胡羽飞拭去了脸上的泪痕,“但是你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所以只好听从安排。”
“终于到了手术的那一天,师傅老人家穿戴整齐,病人已经被麻痹并开颅,只等着动手术了。”白研良卖了个关子,“你们猜是谁叫住了她?”
“难道是送外卖的人?”上宫弦月故意打趣道。
“总不能是胡羽飞吧?”蔡道卿沉吟道。
“该不会是那些来抓你们的叛军吧?”叶胜文还没意识到自己无意识的时候讲了个地狱笑话。
“是胡羽飞。”白研良继续说道,“他认为老师的这种行为太过冒险,万一伤到病人的脑子可就不好了,然后他拿过钩子在酒精灯上烤了烤,并且用烧热的钩子烫寄生虫,让它主动爬离了病人的脑子。事后他被老师大加夸赞,夸他是所有弟子中最优秀的一个。”
“哇——”众人听了也是一阵赞叹,“这真的很厉害呀!”
“羽飞,你不仅拥有能产生新灵感的智商,你还拥有向权威发出质疑的勇气。”白研良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完全相信你能够克服自己的过去,正式的面对自己的阴影。当然,我同样相信你能够想出一个解决方案能帮你战胜他的精神干扰,是靠毅力也好,是靠诡计也罢。我相信你。”
“谢谢二哥,但是我……”胡羽飞的眼神再次黯淡了下去,“我很害怕……”
“我害怕历史再一次重演,我也害怕失去我的战友们,我更害怕……”胡羽飞看向上宫弦月,透过她的双眼仿佛在凝视着自己,“害怕这次失去控制的那个人,会是我……”
“害怕是正常的,人都会害怕,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白研良温柔的劝诫,“但是重要的是害怕过后,我们要用什么方法去直面我们的恐惧。”
“我认识的胡羽飞,是永远能够坚强的勇往直前,不会在遇到问题就选择退缩。”
“嗯!”白研良这一番话说的胡羽飞豁然开朗,“你说的对!我要去面对那个赵泽,面对那个浮凌子,我要救出我的战友们!”
“你已经想出解决方法了?”蔡道卿惊喜的问道。
“并没有!”胡羽飞点了点头,“但我会在路上慢慢想出来的!” “那你点个屁的头啊!”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能做到。”白研良的声音充满了欣慰,“但在你去之前,还有一件事我希望拜托你。” “什么?”
“杀了我。”
。。。
有那么一瞬间,胡羽飞不知所措了。
“二,二哥……是你在开玩笑,还是我听错了……”
他开始自我怀疑了。
“你没有听错,我也没在开玩笑。”白研良的声音冷酷的可怕,“我希望你,终结我的生命。”
“不!!!!!!!!”胡羽飞当场倒退好几步,直接退到了小巷的尽头,他死死盯着叶胜文淮中那曾经是自己二哥的武士刀,就好像在盯着一个什么可怕至极的怪物,“我不能!我无法!我……我不可能……”
“羽飞。”白研良的声音变得温柔,“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很难,但这对我来说反而是解脱。”
“我被改造成武器,并且残杀了很多的同胞,那些人的惨叫声无时无刻不萦绕在我的脑海中。”白研良的声音充满了悲痛和哀怨,“无数次我都想自我了结,但是我没有办法……”
“羽飞,我知道你在改造我的时候在我身上留下了一个死门,只要用力触碰那里就能彻底终结掉我的自我意识。”白研良的声音很平静,“现在那里作用的时候了!”
“可是......我不敢!”胡羽飞低垂下头,声音颤抖,“我……我也不想把你改造成这个样子,你对我就像真正的哥哥,就像亲人一样……”
他痛苦的闭上了双眸,“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杀掉自己的亲人……”
“羽飞,我能理解你。你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却被逼着做了很残忍的事。”白研良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缓缓的说,“我怨恨那些用我去屠戮的人,怨恨这个无能的我自己,但我唯独,没有一刻,怨恨过你。”
“你很温柔,所以你不愿夺走我的性命。但我死意已决,你越早了结我就是越早让我解脱。”白研良继续说,“但什么都割舍不了,这并不是温柔,这只是懦弱。”
“而想要割舍一些东西,你所需要的正是勇气。”
“可是……”胡羽飞再次哭了出来,“我把大哥和你,还有小恰小泯都改造成了诅咒遗物,还害得那么多同胞牺牲。现在,我又要亲手失去你……”
“正因你害得如此多的同胞牺牲,你才要好好的活下去!”白研良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应该活下去,多做好事,用你的技术和才智让更多的人过上他们理想的生活,用你的余生为逝者赎罪!” “………………”
“我明白了,二哥……”经过长久的沉默,胡羽飞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眼神却无比坚定,“我会先送你解脱,然后想出一个能打败赵泽的方法,再去救我的队友,并且………………好好活下去的。”
“好。”白研良简单的说道,随后把目光转向了上宫弦月。
“你叫上宫弦月对吧?我可以叫你弦月吗?” “好的!您有何见教?”
“不必那么拘谨,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白研良轻轻笑了笑,又把目光转向胡羽飞,“羽飞这孩子,虽然看上去不太好相处,但其实很听话。就是有的时候脑子转不过来弯,容易钻牛角尖。还请你今后多多关照了。”
胡羽飞与上宫弦月的超越朋友的关系,经验老道的白研良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而他们二人也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但三个人都没有点破。上宫弦月只是红着脸点了点头,胡羽飞则十分露骨的转移了视线,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看。
“你是叫蔡道卿吗?”白研良又把说话的对象转向了另外一个人。
“是的!我是!”蔡道卿赶紧应答,“你有何吩咐?”
“你的招式拳不像拳,脚不像脚,有气有力,空有蛮劲……你还是再去练一练吧。” “…………啊?”
“二哥可是练家子。”胡羽飞重重拍了拍石化的蔡道卿的肩膀,“他的话可是够你受用终生的,再去练练吧!”
“叶胜文。”他最后看向手握自己之人,“你是忍者吧?”
“是的。” “我被握在那沂人手中与你交手,感受到你修为不俗。”
“我希望在我散尽元神之后,将我的身躯托付给你。” “……”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感觉到无比的凝重,毫无疑问,白研良是希望在自己的身体彻底变成一把普通兵器的时候,叶胜文能够成为挥舞自己之人。
“我希望你心中坚定,要时刻铭记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以及除非是极恶之人,否则不要伤到我族同胞。”白研良的教诲,叶胜文连连点头。
“还有最后,请不要把我折断。”留下一句听上去像玩笑的话,白研良再次转动眼睛看向胡羽飞,“羽飞,动手吧。”
“……”胡羽飞的心里五味杂陈,纵使心中有千般不舍,他还是走上前去,伸出手指,摁住了刀柄上的一根血管。
随着血流的阻断,刀身上鲜红的颜色也逐渐暗淡了下去,最终彻底变成了一把苍白的骨刀,刀身上那些红色的像组织的结构则一点不见。而白研良则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他用最后的力气看了胡羽飞一眼,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谢谢你,羽飞……”
“要记住……好好……吃饭…………”
“………………再见了,二哥。”胡羽飞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没有让眼泪滴落下来。
清风从巷口吹来,不软也不硬,正值午后,落叶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