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茱莉亚的述说（1/1）

屋门关上的瞬间，打开了茱莉亚的泪腺，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从憋得通红的眼睛里流出，虽然她在极力压低声音，但低沉的呜咽声仍能穿透屋门，门口薇薇安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下意识离开，等到她再次回来的时候，左手提着一包瓶装水，推门递进去。

潘暠接过水，向薇薇安发自内心地笑着致谢，拿出一瓶，拧开瓶盖递给茱莉亚。

茱莉亚丰满的胸脯急促地起伏，停住哭声，大口喘着粗气，接过潘暠手中的水，扬起脖颈，咕嘟咕嘟一气喝完，把空瓶扔在床边，一屁股坐到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对面墙上悬挂着的，有些褪色的全家福，中间坐的是穿西服的汤姆逊，晚礼服的茱莉亚，后面站着他们的两个孩子，瘦高个子、穿校服的儿子泰勒，大眼睛、巧嘴巴、穿一身粉红泡泡裙的女儿玛利亚。

潘暠没有打扰她，坐在床边一张圈椅中，把装水的袋子放在旁边的圆桌上，拿出一瓶，轻轻打开，又递过去。

茱莉亚伸出胳膊，接过水，把身体靠着床头，呷了一口，开始叙述早上的经过。

汤姆逊通常在家里只吃早饭，在公司他常常吃点零食当午饭，晚饭又经常要陪客人，所以茱莉亚每天很认真地准备早餐。

茱莉亚早早起来，简单洗漱后，到厨房榨果汁、热牛奶、烤面包、培香肠、拌沙拉、煎鸡蛋……，忙碌了快一个小时，把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放在餐桌，却不见汤姆逊像往常那样，洗完晨澡，刮干净胡子，满眼愉快、像调皮的儿童期盼早点吃到妈妈做的、可口的美食，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可能昨晚应酬累了，等会吧。”茱莉亚暗自寻思。

快到上班的时间，汤姆逊房间里还没有动静，茱莉亚感到奇怪，平时时间观念很强的丈夫，怎么睡的忘了时间！

她急急忙忙走到他卧室，敲门，没有应答，用力推开房门，屋外山体里，岩壁上的灯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在丈夫苍白、微微闭着眼睛的脸上。

茱莉亚喊：“汤姆逊，几点了，还不起床！”

汤姆逊没有答应。

茱莉亚上前掀开和床单一样花色的被子。

汤姆逊胸口的刀痕和血迹吓得她扔下被子往外跑，边跑边大声呼叫：“报警！报警！报警！”

房间的量子全息信息系统捕捉到茱莉亚不正常的音频，立刻问：“主人，什么事？”

“汤姆逊被人杀害了。”茱莉亚歇斯底里地喊：“快报警！”

房间沉默片刻后，信息系统：“已报警，警察马上到，主人，请在你的房间等待，不要走动以免破坏现场。”

茱莉亚退出汤姆逊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卧室，不久，大批警察赶到。

潘暠静静地听茱莉亚诉说，打开一瓶水，喝着，在茱莉亚停顿一段时间后问：“你们分开睡觉？”，在潘暠的脑海中，觉得夫妻必须是睡在一张床的。

“嗯。”茱莉亚脸上浮现出愧疚、羞涩：“汤姆逊睡着后有打鼾的毛病，他的鼾声大到把隔壁睡熟的人吵醒；我睡觉轻，有声音就睡不着。”

“哦。”潘暠应道。

“汤姆逊晚上经常应酬，有时候很晚才回来。”茱莉亚怕潘暠误解，接着解释：“我刚睡着，他就吵醒我，我醒来后，就很难再睡着！”

“嗯。”潘暠表示理解。

“两个人只能分开睡。”茱莉亚的语调低的，几乎像蚊子飞。

“是谁会对汤姆逊下这样的毒手？”潘暠借机叉开话题。

“这也是我最想得到的答案！”茱莉亚看着潘暠，摇摇头：“他是个性格绵软，不愿惹是生非的人，做事总是把别人的利益考虑在前面，已经习惯当一个吃亏的人。”

“嗯。”潘暠认同这个说法：“是的，所以，我们公司的老客户多，回头客多。”

“我印象最深的是，”茱莉亚眼睛里流露出对往事的眷恋：“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们七个年轻人相约到奴它璐璐火山，那是一个很大的国家公园玩，四个男孩中有汤姆逊，三个女孩中有我。”

“哦。”潘暠微笑着。

“你知道，我们邻比星被这三个恒星闹得，一会大雪纷飞，一会晴空万里，一会暴风骤雨，一会又是烈日炎炎，很难找到一个适合爬山，做户外活动的好时机。”

“不是可以预报这三个恒星的轨迹吗？”潘暠问。

“这是近几年的事了，这些年，高速量子计算机出现了，我们才能勉强预测到一周的天气。”茱莉亚叹口气：“那时候，我们只能预测两天。”

“哼。”潘暠应道。

“没办法，我们七个人只好在奴它璐璐火山边的山体旅店等着天气变好。我们都是些穷学生，没有带多少钱，刚开始，我们住在普通的旅店，后来钱不够了，我们只好找到一个青年旅店，七个人挤在一间房子里。”茱莉亚继续说。

“嗯。”

“不巧的是，我们那间房里七张床，有一张床的床板小，床框大，床板刚刚能够搭在床框里，只要床板晃动一下，床板就会从床框里掉下来。”茱莉亚说。

“找旅店老板啊？”

“找了，没用，再没有床了！”茱莉亚解释：“这些男生不错，照顾我们，他们不让我们这些女生睡那张床。他们说好，男生一人睡一天，汤姆逊自告奋勇地睡第一天。”

“哼。”

“那天晚上，我听到床板掉下去好几次，早上我醒来，见汤姆逊在地上睡着。”茱莉亚脸上浮现一丝笑容：“第二天晚上，这些男生没有人主动提出要换汤姆逊，去睡那张床，汤姆逊也不好意思提出来，就接着睡了三天。”

“第五天，天终于放晴，天气预报讲后面也是好天气。”茱莉亚喝口水：“我们连忙出门，离开旅店爬火山。”

“好玩吗？”

“当然，”茱莉亚依旧沉醉着：“邻比星上的生物进化出的能力真让我们吃惊！”

“怎么了？”

“变化无常的气候把他们的生命浓缩，只剩下精华，把他们的时间压缩，只留下节点，几乎遗弃了一切不必要的过程。”茱莉亚说：“哎，这也是无奈啊，上苍没有给他们从容享受美好生活的时间！”

“哦？”

“我们在山下时，看到草牙窜出地面，走过几步后，嫩绿的草叶就连成一片，再往前走，节节拔高的草叶都要没过脚踝；看似干枯的老树，也吐出新芽，有的心急的树种还结出花蕾，”茱莉亚眼睛里放出久违的光彩：“等到我们走到半山，漫山遍野的花全开了，树全绿了，草全长起来了。地上，兔子，田鼠，土拨鼠们在草地里急急地吃着，不时有蛇，黄鼠狼，夜猫飞快掠过地面，把那些贪吃的动物叼走；天上，麻雀，画眉，斑鸠唱着欢快的歌，飞来飞去地觅食。”

潘暠到比星国后，没有做过这样的野外旅行，如痴如醉地听着。

“我们到了山顶，看着暗红色熔岩在火山坑里翻滚，闻着刺鼻的硫磺味，坐下来休息。休息的时候，我悄悄地问汤姆逊，不是说好一人在坏床上睡一夜吗？怎么后来，全是他一个人睡的。” 茱莉亚停下话语。

“他说啥？”潘暠急切问。

“他说，他已经找到睡那个床的规律了，如果换人，别人还要再摸索，这样，新换的人不仅睡不好，还影响别人。”茱莉亚说：“我问他找到什么规律了 ？”

“嗯？”潘暠瞪着眼睛。

“就是睡下后，不要翻身，保持一个姿势到天亮！”茱莉亚脸上也开始放光。

“从那时起，你就爱上他了？”潘暠笑着问。

茱莉亚看着墙上的全家福，认真地点点头：“是的。”

“我想就是这样嘛。”

“我们下山时，花就开始败落了，”茱莉亚惋惜地说：“等我们到山下，树木、野草的果实已经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