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心无妄思（1/1）

“哥！我拿饮料敬你一杯。”陈冬端起杯子。

莫逸信咧嘴一笑，拿起瓶子给自己斟满一杯劲酒，端起来，“当！”跟陈冬碰了一下，说“辛苦你们了，我来个大的！”说完，把杯子放在嘴边，“咕咚！”一口干了。

“你说这老黄也真是个人物！不简单。”陈冬说。

莫逸信听他这么一说，“呵呵！”一笑，说：“你可能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是不是公安的线人？”陈东说。

莫逸信沉吟一下，对陈冬竖了个大拇指，说：“这是一种身份。还有其他身份。”

陈冬期待的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看来是极有兴趣。

莫逸信说：“看你这么有兴趣，今天趁着我略有醉意，就跟你讲讲。”

罗宇翔一直坐在旁边边吃边听，也不吭声，这会站起身来，走出饭店。不一会就回转回来，手里又拿了一瓶半斤装的劲酒，原来是买酒去了，他回来坐下，默默打开瓶子，给莫逸信又倒了一满杯。

呵呵一笑，说：“哥！你别卖关子，赶紧说，今晚劲酒管饱！”

莫逸信和陈冬看此情景，互相对视，笑了起来。

莫逸信端起杯子，和罗宇翔碰了一下杯子，抿了一口，说：“他是个贼头！”

“贼头？啥意思啊！他也干那事！”陈冬说。

“这贼头可不干扒窃的事。”莫逸信说。

“只是火车站附近的扒手都认识他，有需要协调的事都找他帮忙。他跟火车站附近的有关部门能说上话，如果哪个扒手犯了事，他可以出面说情，久而久之，他就在这片区域的扒手中建立了信用，就成了’头头’。”

“原来是这样！”陈冬说。

“他有别于新疆饭店老板，新疆饭店老板是用毒品控制一帮人去扒窃，老黄他们完全是讲江湖道义，是松散型结合，有麻烦了可以找他帮忙，也可以不找他帮忙，完全根据自己的意愿。”莫逸信继续说。

“这次帮咱们抓人，你发现没有，抓的全是新疆饭店控制的扒手。他也许会帮咱们抓几个过路的贼，尽可能不碰靠他吃饭的那帮贼。”

“这些贼出来扒窃，为什么自称是’上班’，你明白吗？”莫逸信问陈冬。

“不明白，喊的倒是文雅。”陈冬说。

“他们出来扒窃一般都选择在公交乘车高峰期，早上在六点到八点半，中午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下午一点半到两点半，还有五点半到七点半，再有就是晚上八点半到九点半，这些时间段跟正常人上下班的高峰时间基本一致，火车站有百货商店、批发市场、步行街、箱包城、服装市场等等，是各种商品的集散地，还是火车客运站，坐火车的旅客、来往商户、外地来进货的、逛商场买东西的人多，这些人大多都带有现金，手机必不可少，高峰时段下手，人挤人，成功率高，不易被发现。”莫逸信继续说。

“还有，如果有外地的扒手来火车站区域作案，被当地上班的扒手发现了，就会报警或者汇报给贼头，由当地部门进行打击处理，外地的扒手来作案叫’抢地盘’。”

“这里边还有这么多道道。”陈冬说。

“中国社会从古到今都是如此，三教九流，层次分明，哪个阶层不分地盘，有利益就有斗争，利益相同就结合在一起，形成利益共同体，划分势力范围，就叫’分地盘’。再先进的社会制度，也不可避免的存在这些历史文化的产物。”莫逸信说。

罗宇翔半晌没说话，突然插嘴，说：“自从那次铁拳行动以后，方勇敢就被提拔成派出所指导员了，他跟着你两年没有白跟。”

莫逸信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说：“等这专案办完你和陈冬都会提拔的。放心吧！”

陈冬笑着对罗宇翔说：“方勇敢原来是五中队中队长，你是四中队中队长，他提拔了，你还没提拔，是不是着急了！”

罗宇翔赶紧解释说：“哪有的事！我是替咱哥不值，在刑侦大队办了那么多案件，取得那么多成绩，最后连个副科级都不给解决，我心里都憋屈。”

陈冬说：“放心吧！咱哥志不在此。”

罗宇翔说：“你不清楚，铁拳行动那一年，分局成绩还不错，市局给了一个优秀侦查员的名额，可以解决副科级。本来要给咱哥解决，文局长却中途变卦，给她的一个关系人解决了，本来有两个副科级的指标，文局长把这两个指标都给了一个人，平白浪费了一个，最后也没给咱哥解决。”

莫逸信说：“这事情你们可能不了解情况，我得给你们讲清楚。要不你们心里会有一道坎过不去。”

“当时，狄局长也不怎样良心发现了，他通知我，让我报个人事迹材料，说是为了评选优秀侦查员，优秀侦查员可以解决副科级，并说这名额开发区分局只有一个。我正在准备材料的时候，狄局长又通知我不用报了，跟我解释说，文局长把这个名额给了刑侦大队另外一个年轻民警，这个民警的母亲是文局长的结拜姊妹，他小时候，文局长还抱过他。为了保证这个民警能够百分之百解决副科级，所以就把两个副科级名额全部给了他，说这样是双保险。”

“其实，狄局长通知我报材料时，我首先是拒绝的，狄局长劝我说这也是个机会，我也无可无不可，无非就是写一份材料，就开始准备材料。”

“这个事情以后，狄局长告诉我来龙去脉，他很生气，说文局长做的太过。市局政治处的领导也因为这事情对文局长表示不满，说文局长作为一局之长这样做事不妥当，哪有两个副科级名额给一个人解决的，搞什么双保险，其实一个人一个就够了，这样就浪费了一个名额。”

“后来，我了解到另外一个副科级名额是五中队指导员李强调离开发区分局后，腾出来的。李强也是我的好兄弟，他调离的原因是和刑侦大队的一个领导发生了矛盾，当时我劝他别走，就是因为不要浪费了这个已经到手的副科级名额。但他执意要走，所以当时将要给他解决的副科级名额就空出来了。”

“李强调离后，空出来的名额，我能占用吗？那本来就该是他得到的，我再拿过来算什么，这是不可能的。我如果想解决副科级，也只能占用优秀侦查员那个名额，这就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既然文局长把两个名额全部给了她结拜姊妹的儿子，我也无话可说。”

罗宇翔和陈冬都看着老莫，没吭声，表示不理解。

莫逸信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我可能有精神洁癖，我宁愿呆在公安基层，能混一天是一天，多赚一天生活费也就知足了，不愿再上进，不愿再多尽一份力。我早有辞职的想法，不过还没有具体实施，辞职是早晚的事。”

“我感觉这样的社会环境，已经不值得再努力，应该洁身自好。”

“我再给你们讲讲我对文局长的态度。有一次，我找文局长去说孩子上学的事，求她帮忙，这也是我唯一一次主动找她。我们两个坐在她办公室聊了一会，你们可能猜不到她跟我说了什么话。”

“我们本来谈小孩的事谈的好好的，她突然夸赞起她的儿子，说她的儿子博士毕业，衣食无忧，她们家在这个社会属于贵族阶层，我听了她说的话都懵了。”

“这新社会怎么还有贵族阶层？我心里有点不明白，但是我知道这不是好的兆头。当时我没搭腔，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文局长在我心目中的印象却是一落千丈。”

莫逸信说完这番话，端起酒杯，说：“今天这话题就到此为止，你们有大好前程，千万不要像我这样，不过，我有一句话还是要说的，做事‘太过则不及’，来碰一个。”

罗宇翔和陈冬端起杯子和莫逸信碰了一下，莫逸信把酒杯放在嘴边一口干了，大声说：“服务员，上拉面，我要二细，多放萝卜。”

邵雍的《皇极经世书》云：“天下将治，则人必尚义；天下将乱，则人必尚利。尚义则谦让之风行焉，尚利则攘夺之风行焉。”

六十四卦的《盅卦》，山风盅，大象，风入山下，闭而不出，物腐生虫，意气不通。喻指天下久安而因循、腐败，必须革新创造，治理整顿，挽救危机。

艮山在上，巽风在下。六爻三阳三阴。上九宗庙爻，阴位阳爻失位；六五君位，阳位阴爻失位；六四三公阴位阴爻得位；九三九卿阳爻阳位得位；九二元士阴位阳爻失位；初六庶民阳位阴爻失位。九二爻当虚不虚，倾轧初六至羸弱不堪重负，何以载舟！

“心无妄思，足无妄去，人无妄交，物无妄受”这是邵康节一生立身处世的标准，莫逸信何尝不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