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丧羊于易（1/1）

下午六点半钟，莫逸信从专案组出来，步行到129路公交站牌，等车的人不少，这个时间是下班高峰。

今天牙齿特别不舒服，莫逸信想回开发区找个牙医看看，这牙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月前痛过一次，这次从三天前开始痛，吃了两天阿莫西林胶囊消炎，不见好转，感觉有加重的趋势。

129路公交车缓缓驶入乘降站，莫逸信等人上的差不多，才来到车门口，等前面最后一个人上去，自己才挤上去，车厢内还有空间，他往里挤了一点，站在车头第二个窗口对应的位置，两手往上抓住扶手，方才站稳，车门“嘎吱”关上，忽然车外后方有人在拍打车身，有人正从后面跑向车头，司机停止启动车辆，打开车门，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瘦高小伙子急匆匆上来，嘴里还在嘟囔：“我妈还在后面，等一下！”司机可能没听清楚，关上了车门，准备启动，那小伙子见状大喊：“我妈还没上来，你耳朵聋了吗？快开门！”“嘎吱”司机又把门打开，一个中年妇女慌张的挤上车，那小伙子看到他妈上了车，拉着他妈往里挤，挤到莫逸信身边，莫逸信侧身让了让，心里想，这孩子不错，至少对他妈很好。这小伙子站在那儿嘴里还是不依不饶，大声呵斥说：“你这司机怎么开车的！没看到还有人没上来吗！”本来公交车司机已经容忍了他前面说的话，他还唠叨个不停，公交车司机边开动汽车，边回了一句：“你这小孩，一点都不懂礼貌，不是开门让你妈上来了吗！”

这小伙子一听司机说他不懂礼貌，有些张狂了，喊道：“你说谁不礼貌？你再说一句！”说着开始从莫逸信身边挤过去，准备挤到车头，跟司机论理，他妈这会也不吭气，莫逸信一看车辆已经正常行驶在马路上，就伸出手按住小伙子的肩膀，对他说：“车辆在行驶，你老老实实站好！”小伙子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扭头看着莫逸信说：“关你什么事！”莫逸信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闭嘴！”那小伙子一愣，还想说什么，他妈在旁边拉住他的手，往车厢后方挪了挪，这家伙才安静下来。

129路车晃晃悠悠走了四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开发区中五街车站，车上剩的人不多了。莫逸信下车顺着北二路向东走，快到东七街时，发现有个诊所，门头上写着“口腔科请上二楼”字样，莫逸信一看条件有点简陋，还是算了吧，他记得艺林社区诊所旁边有个牙医门诊，还是去那里看看吧，他跟社区诊所的郭医生认识十多年了。

这两天这牙不是一阵一阵的痛，是一直痛，极其不舒服啊！

莫逸信顺着东七街向南走，忽然心有所思，顺手以“牙科”起了一卦，得一雷天大壮卦。就解解这个卦，看看这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天大壮卦，上卦八经卦的震卦，下卦是八经卦首卦乾卦。六五爻动，化为泽天夬卦。夬卦上卦为经卦的兑卦，下卦仍为乾卦。

莫逸信解卦通常先用卦爻辞来解。

大壮卦卦辞：大壮。利贞。

象曰：雷在天上，大壮。君子以非礼弗履。大壮为动象，虽动亦吉利，这就是告诉占卦者，动而化吉。给莫逸信的启示就是一会去就医，能够顺利找到医生并有所行动，结果不错。

六五爻辞。六五。丧羊于易，无悔。凶。象曰：丧羊于易，位不当也。白话文来说。 六五：丧羊于狄。筮遇此爻，没有大的灾祸。卦辞提示吉利，爻辞提示凶，当是警惕之言。

1929年，顾颉刚先生发表《《周易》卦爻辞中的故事》，指出《大壮》卦的六五爻辞“丧羊于易”，和《旅》卦上九爻辞“丧牛于易”，都指的是商人先祖王亥在有易国被抢劫牛羊之事。

顾颉刚（1893年5月8日—1980年12月25日），可不是平常人，原名诵坤，字铭坚，号颉（jié）刚；小名双庆，笔名有余毅等：江苏苏州人。是中国现代著名历史学家、民俗学家，古史辨学派创始人，现代历史地理学和民俗学的开拓者、奠基人。（摘自百度词条）

这里的“易”是指有易国；讲的是殷商先祖王亥在有易国经商，最终被害之事。《竹书纪年·帝泄》“十二年，殷侯子亥宾于有易，有易杀而放之。十六年，殷侯微以河泊之师伐有易，杀其君绵臣。殷侯子亥宾于有易而淫焉，有易之君绵臣杀而放之。故殷上甲微假师于河伯，以伐有易，灭之，遂杀其君绵臣。中叶衰而上甲微复兴，故商人报焉。”

莫逸信看到这句爻辞，“丧羊于易，无悔。”首先想到的是拔牙，“丧”即丧失之意，今天肯定要拔牙。拔了牙也没什么后悔的。

莫逸信占卦第二看納甲。六爻納甲，本卦大壮，坤宫四世，卦气属土，从初爻装入天干地支并纳六亲。下卦乾卦，初九甲子妻财，九二甲寅官鬼，九三甲辰兄弟；上卦震卦九四庚午父母，六五庚申子孙，上六庚戌兄弟。六五庚申子孙爻动，化变卦兑卦九五丁酉子孙爻。

今日丁巳日，世爻庚午，父母持世，医生类象为父母，午为南方，向南求助医生，巳日火旺，世爻午，自身身强气旺，又意为医生得力；应爻初九甲子妻财，子类象牙齿，牙齿与肾脏互为表里，五行属水，与世爻子午相冲，丁巳日甲寅旬，子坐空亡地，巳日子水绝地。納甲解为得南方良医，冲疾牙为空，亦为拔牙。但莫逸信有一不解之处，六五庚申子孙爻动化丁酉，为金进气，难道可以填实，该当何解？

莫逸信占卦第三看象数。

本卦上震卦，下乾卦，六五爻动化为夬卦，上兑卦，下乾卦。乾卦金象，类象为手术刀，看来今天必有血光；本卦下卦乾为手术刀，克制上卦震木，金克木，震木为疾病，看震卦上两爻为阴爻，中间断开，下一爻为阳爻，尚有勾连，大象类象为较深的缺口，像极了，莫逸信尝试用舌头尖舔触右侧磨牙，也感觉是中间缺损。而变卦兑卦三爻，上爻阴爻中断，下两爻阳爻，为填实，深的缺口被填实，为何不完全填实，反留一线？莫逸信有些不解，但变卦上兑下乾，皆为金象，五行比和，今日必可解决痛苦，这不容置疑。

解卦完毕，莫逸信虽依然牙痛难忍，但心中已然有数，继续前行。

差不多八点钟，他来到艺林社区诊所附近，隔老远就开始观察旁边的牙科诊所，发现门头不见了，难道没开业？

莫逸信走进艺林社区诊所，看见小田田坐在药品柜台內，正和另一个医生在闲聊，小田田是这里的小医生，以前是年轻漂亮的小女孩，现在也不老，面孔白里透红，水灵灵不减当年，这艺林社区诊所名字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田田医生诊所”。

莫逸信一扭头，看到老郭医生坐在就诊台前，赶紧问：“老郭，忙着呢？”郭医生带着白色医生帽、口罩，听到喊声，扭头看见莫逸信，回答：“哟！来了，怎么了？”

莫逸信问：“隔壁的牙科没了？我这牙痛，想看看咋回事。”

“她不干了，两个孩子都在上学，忙不过来！”老郭回答。

莫逸信知道他说的是隔壁牙科的医生，随即又问：“我这牙痛的厉害，那怎么办？”

“东边又开了一个牙科，就十来米远，你去看看。”老郭说。

莫逸信一听喜出望外，说：“好好！我先去看看，老郭再见！”

莫逸信走出诊所门，赶紧往东走，发现原先的思达超市没了，原址上变成了牙科诊所。他赶紧走过去，来到牙科诊所里面。

莫逸信一看，这牙科虽说是诊所，面积可不小，比艺林社区诊所还大一些，有二百多平米，大门朝北，进门是前厅，厅左侧设置迎宾台，迎宾台后方是器材室及药品仓库；右侧从北到南一排是六间诊室，海蓝色主格调，清新脱俗，干净整洁。

迎宾台內一个微胖的小护士，二十多岁的女孩，圆脸，上中下三停较短。看到莫逸信进来，隔老远就问：“你好！”莫逸信回应，小护士又问：“你哪里不舒服？”

莫逸信摸摸右侧脸颊说：“牙痛的厉害，来检查一下！”

“那行，你跟我来里边，我先看看。”小护士说。

莫逸信跟着小护士走进里边，从南数第二间房间，里边设备齐全，小护士指着牙科检查床，说：“来，躺在这里！”

莫逸信转到检查床脚头，仰身躺下，小护士让他张大嘴，移动头顶的电视屏幕的方向，让莫逸信能看清楚，又拿起一个连接在主机上的类似牙刷一样的器械，消消毒，塞进莫逸信口中，莫逸信头上方的屏幕显现出口腔内的景象，随着器械的移动，屏幕內的图像也在变换，原来塞进嘴里的是摄像头，小护士把摄像头停在右侧大牙附近，指着屏幕对莫逸信说：“你看这颗牙都裂开了。”莫逸信睁大眼睛看，乖乖的，这大牙从中间裂开成了两半，怪不得感觉中间有个大洞。

小护士说：“这是第七号牙，我看看里边那颗有问题没？”边说边移动摄像头，莫逸信看到七号牙齿往里还有一颗，还挺完整。

小护士说：“你里面这一颗也裂了。”然后把摄像头从莫逸信口中拿出来。

莫逸信这会能说话了。

回答道：“你说的岂不是八号牙齿？”

小护士说：“七号牙齿是最后一个，你这是多了一颗智齿。不叫八号。”

莫逸信说：“不用管八号、七号，你这会儿就帮我拔了吧！”

小护士回答：“下午六点以后不拔牙。”

莫逸信实在不舒服，说：“这不是还没下班吗？拔了吧！辛苦一下。”

小护士解释道：“晚上不拔牙是因为怕大出血，你自己在家处理不了，我们这晚上又没人值班，怕有风险。明天再拔吧！”

莫逸信努力争取，说：“辛苦一下，拔了吧！”

小护士说：“你等下！我跟老师说一下。”随即走出诊室。

莫逸信一激灵，想起大壮卦的六五爻辞，“六五。丧羊于易，无悔。”七号牙齿的七号数字，里边有个八号，羊即未，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未排第八，即是八号，“丧羊于易，无悔”解为“轻易丧失了八号，也没什么后悔的。”这提示是相反的，应解为“虽然没有什么后悔的，但是不要轻易丧失八号。”一会得再探究探究，八号到底坏没坏掉。

“来让我看看。”一把成熟女声传来。

莫逸信一抬眼，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医生站在旁边，莫逸信张开嘴，她把摄像头塞进莫逸信口中，照出七号牙的影像，又塞了一个棉签进来，轻轻碰了碰七号牙，莫逸信痛的发出声音来，她又用棉签按住裂开的一边，摇了摇，莫逸信看到，一颗牙分成两半，缝隙更大了，成熟女医生说：“这牙保不住了！”

“他里边还有颗智齿，也裂开了。”那个小胖护士在旁边，提醒成熟女医生。

成熟女医生把摄像头向内侧移动，照到了八号牙齿，莫逸信这次看清楚了，八号很完整，成熟女医生用棉签碰碰八号，没动静，说：“这个没坏。”下定论了。莫逸信心想，原来爻辞预测的这么详细，八号不用拔，小胖护士大大的坏，给她个差评。

七号裂了，应当拔七号，八号是智齿，但没坏，不应当拔，但是拔了也没什么后悔的，不过价钱却是双倍，“象曰，丧羊于易，位不当也。”就是说，丧羊于易，是因为位置不对，不是八号，而是七号，别搞错了。这就是大壮卦六五爻动，断为凶的原因了。

《周易》的卦爻辞，增一字则太多，减一字则太少，精炼至极。卦爻辞给人的提示就是将来事情发生过程中最重要时刻的瞬间心理活动，你能领悟，即可趋吉避凶，领悟不了说了也是白说，看悟性。

成熟女医生把摄像头拿出来，问莫逸信说：“今天真的要拔吗？”

“拔了吧！太不舒服了！”莫逸信说。

“好吧！先给你拍个照片，看看牙根坏了吗？如果牙根坏了，还要把牙根拔了！”成熟女医生说。

“好好！那就拍吧！”莫逸信回答。

成熟女医生走出诊室。不一会小护士进来，拿了个手持设备，顶在莫逸信右腮部进行透视拍照，拍完片子也出去了。

过了一会，小护士走进来，说：“你来第一间诊室，医生准备给你拔牙！”莫逸信赶紧爬起来，诊室玻璃太透亮，莫逸信差点撞上去。

来到北侧第一间诊室，莫逸信躺上检查床，成熟女医生和小护士进来，让莫逸信张开嘴，女医生在莫逸信右侧七号牙两侧牙龈上打上麻药，嘴里还安慰说：“麻醉针有点痛，很轻微，拔牙一点都不痛。”

开始拔牙了，莫逸信闭着眼睛，医生拿着器械在他嘴里捣鼓，麻药起效果了，还真是没痛感，小护士在旁边拿着器械在吸莫逸信口里的血水，手术三十多分钟就结束了。裂开的牙拔掉了，莫逸信马上就感觉舒服了。医生让他看托盘里拔出的牙齿，牙齿裂成两半，怪不得很痛，这牙跟莫逸信一起长大，几十年来没少做贡献，最后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悲惨。

莫逸信记得是前几天便秘后，听说吃无花果治便秘，就吃无花果造，无花果过于坚硬，不好破碎，便秘没治好，最后却牺牲了七号牙，大过啊，对待自己的身体要象对待美好的事物一样，珍惜，不要太过。

医生在莫逸信拔掉牙的缺口处放了一团棉球，要他咬住，压住伤口，不让出血，医生叮嘱莫逸信，四十分钟后才能吐掉，不能喝热水，二十四小时内不能运动等等注意事项。

莫逸信支付了二百六十元钱治疗费，跟女医生互相加了个微信，临走时女医生给了他三粒止痛药布洛芬胶囊，又给他拿了个冰袋，让他按在右脸颊止痛又止血。莫逸信感叹，还是成熟的女人细心啊！

莫逸信离开牙科诊所，已经九点多钟了，折磨他三天的痛终于随着七号牙离去了，微风吹拂着他的右脸颊，冰袋凉丝丝的，舒服惬意。

这时候他才领会了大壮卦的象数意义，大壮卦，下卦乾为手术刀，上卦震卦类象为裂开的患牙，上卦震卦变为兑卦，震卦六五爻庚申变为兑卦的丁酉，不是进气填实的意思。兑卦类象为缺口，裂口变成缺口，上卦兑与下卦乾比合，即为通泰。

莫逸信用舌头试探着舔了一下牙龈上的缺口，感觉到棉球，还有粘粘的血，咸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