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因果定数（1/1）

王世茂三十八九岁，身高一米七五不到，满脸麻子，口才却极好，之前听人讲过，他原先在中学做历史老师，通过国考进入公务员队伍，天天给学生讲历史，教材背的滚瓜烂熟，读史明智，不可小觑，仕途顺利，提拔很快，短短几年已经做到副处级别。

他一开始讲就刹不住车，“呱呱”讲个不停，声音不够清脆，如同破锣，令人生厌，把自己的工作吹得天花乱坠，仿佛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超越，真是“自言秘妙”。莫逸信心里想，按照你说的，工作已经做到了极致，效果应该不错的，还让市委书记“三十六指”，还让我来干什么。

莫逸信打断他的话，问道：“为什么村民不同意方案？”

王世茂说：“村民对拆迁补偿方案有异议，认为条件过于苛刻，要求提高标准。”

“这拆迁本身就需要达到双方都认可，条件可以多谈几次，互相让让步，就行了。”莫逸信说。

王世贸说：“不行啊！管委会给我的标准有上限，高于这个标准上限，我没有拍板的权力。”

“那就给管委会领导汇报，谁有权利谁拍板。汇报到位，事办成办不成，你都没有责任。”莫逸信说。

王世茂说：“这样也不行啊！这事市委吴书记挂上号了，我是办事处书记，直接责任人，临时调岗位也调不走，处理不好我是要顶雷的，处理好还有可能受奖励，骑虎难下。”

“政府这边，谁负责在拆迁安置协议上签字？”莫逸信问。

“我负责签字，盖办事处的公章。”王世茂回答。

“这样就好办了，你只管答应村民的条件，在拆迁安置协议上签字、盖章，村庄拆完，事情办好了，吴书记把你提拔升官，离开这岗位，一拍屁股走人了，你也不用管那么多了，下一任办事处书记来履行协议，你也就没有压力了。”莫逸信说。

“这办法我也想过，但吴书记也没明确表示，干完这活就一定能提拔。如果我忽悠村民签了协议，拆了房子，又没能提拔调走，村民找我履行协议，那时候我拿啥给他们履行啊。”王世茂为难的说。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做好这几个领头的村领导的工作，不行就和他们单独签订协议，给他们开出优厚的条件，让他们去做村民的工作，这样办怎么样？”莫逸信说。

“已经这样做过了，还是不行，村委领导说，他们的拆迁协议都要给村民公示。”王世茂说。

“那就签阴阳协议，明面上条件和村民一致，私底下再跟他们签一份，让他们放心。”莫逸信说。

“是这样跟他们商量的，没想到他们始终不同意，他们还筹集资金准备从北京请知名的专业拆迁律师跟政府打官司。”王世茂说。

“这说明他们一开始就没准备拆迁，也没打算拆迁。”莫逸信说。

“是这样的。”王世茂说。

“这就难办了！”莫逸信站起身来，边来回踱步边思考，心里暗暗数落狄山岭，天天接些不知所谓的活。

突然，他看到王世茂背后文件柜里有一张合影照，人数众多，象工作照，他来到王世茂身后，贴近一看，虽然隔着玻璃，也能看清，照片上有一行字“某年某月曲湖办事处党员大会合影照”，王世茂看到莫逸信对这照片感兴趣，就侧身把照片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在办公桌上，让莫逸信看清楚。

“这上边是不是有曲湖办事处各村的村委委员？”莫逸信问，他也是没话找话，随便找个话题，省的冷场。

“六个村子村委委员都在。”王世茂回答。

“汾水村的是哪几个？”莫逸信问。

王世茂指着第三排靠左侧的几个人，让莫逸信看。

莫逸信边看边说：“照片上多亲密，这到大事上反而相互拆台。”

突然，他看到其中一个面孔很熟悉，就指给王世茂看，问道：“这是谁？”

“这就是村长赵发群。”王世茂回答。

莫逸信“哦”了一声，他确信这个人他见过。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回忆起来了。虽然这个赵发群他只见过两面，但是印象很深刻。

第一次时间比较久，2005年，是在公安分局大院，莫逸信在食堂吃完午饭，走到办公楼门口，看到女政委站在大楼前面台阶上，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只能硬着头皮放慢速度走过去，准备打招呼，突然后面走过去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赵发群，莫逸信当时并不认识他。

赵发群两人越过莫逸信，隔老远就跟女政委打招呼，“政委好！”

女政委回答说：“这会都吃过饭了，还来干啥？”意思是请客吃饭也过饭点了。

没想到赵发群说：“政委，我想跟你汇报个事，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听？”

女政委说：“你讲吧，有啥不愿意听的！”

赵发群笑着说：“有人跟我说，你是个王八蛋！”

女政委一怔，瞬间明白过来，恶狠狠的问：“谁跟你说的？”

赵发群随手指了个方向，女政委一看他这动作，闭上嘴没吭气。

赵发群笑嘻嘻的对女政委说：“去你办公室说吧！”

女政委就领着他们进办公楼了。

莫逸信在旁边看到这情况，刚开始是无奈，然后是惊讶，再后来是不明所以然。

距离第一次见面有七年了。

第二次见面距离现在也有一年多了。

莫逸信每逢周末，都要带着儿子去浴池洗洗澡搓搓背。这个周日也不例外，莫逸信和儿子在大浴池里泡了多半个小时，这浴池的水来自深水井，因为不断往池子里注水，所以水质干净，硫磺含量高，杀菌止痒，莫逸信跟儿子打个招呼，跳出池子准备进蒸房蒸一蒸，到蒸房门口，正准备进去，里面出来两个人，前面的年长一些，满脸狡黠，看到莫逸信不怀好意的笑笑，莫逸信没想起来这是哪个熟人，和两人擦肩而过，谁知那人扭头跟同伴说道：“这人这么壮，不当农民工可惜了。”莫逸信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想起来了，这就是骂女政委“王八蛋”那个人。

莫逸信看着桌子上的合影，心里想“看来跟这人真是有些因果报应”，三次见面都是是非因果，今天终于知道他叫赵发群，还是个村长，怪不得口无遮拦，有胆量随意大放厥词，不过这都是定数，这就是他的命。

莫逸信问王世茂：“赵发群做汾水村村长多久了？”

王世茂说：“有八九年了”。

“你们平时在一起工作交流，吃吃喝喝，现在为了拆迁产生矛盾，如果将来矛盾激化，对方会不会攥着你的短处威胁你？”莫逸信说。

“不会不会，我跟他们关系很浅，没有深层交流。”王世茂说。

“那就好！”莫逸信说。

“我再问一个问题，村里和开发区政府因为拆迁对簿公堂，他们请律师的费用可不少，他们的费用从哪来？”莫逸信问。

“他们村里几十户人家，兑钱就行了。”王世茂说。

“六十户人家，按户一家出几千元钱就不错了，总共十来万元钱，根本就不够支付律师费和诉讼费。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经济来源？”莫逸信说。

“哦！村委委员高铁军在开发区东大孙庄村租了几十亩地，建设的厂房用于出租，每年租金不少。听说杨国福、赵发群都有股份。”王世茂说。

“原来他们不单单是同村村民的关系，还有合伙做生意的伙伴关系，怪不得齐心协力！”莫逸信说。

“他们这一伙，赵发群作为村长，大小事务都是他出头；杨国福出谋划策，人称军师；高铁军负责管理投资的产业，是后勤总管，他们三个分工合作，很默契。”王世茂说。

“那就好办。第一件事，你跟狄局长沟通一下，让他协调分局经侦大队把汾水村的账目抱走，进行审计。村里的账目收支，赵发群不可能不经手，这八九年时间，不可能没有一点问题。”

“第二件事，你跟管委会领导汇报，协调区土地局稽查大队，查一下他们在大孙庄村租地经营的情况，必然会查出土地违法问题。”

“查出问题后，如果达到刑事立案标准，公安就可以介入调查，那时候狄局长就可以施展拳脚，助你一臂之力。这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莫逸信说完这番话，看着王世茂。

王世茂脑子还在转圈，忽然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说：“好好，我马上去办。”

莫逸信说：“今天到此为止，下一步就看你的工作力度了。”

莫逸信起身告辞，王世茂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才回办公室。

莫逸信走在路上，先给狄山岭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跟王世茂谈的情况，狄山岭很兴奋，估计已经开始梦想吴书记接见他的场景了。

挂了电话，莫逸信盘算还是先回专案组，正好能赶上吃午饭，拆迁的事情需要王世茂、狄山岭去推动，自己还是少参与。

莫逸信坐在公交车上，随手用“汾水村”起卦来占此事吉凶，得上七下八“剥卦”，初六爻动。

山地剥卦，乾宫五世卦，上经卦艮，下经卦坤，艮卦属土，坤卦亦土，上下比合，但大象却是“地上有山”，占拆迁不利，意为困难重重，顺势而止。初六爻、六二爻、六三爻、六四爻、六五爻到上爻，下五爻皆阴爻，仅上九爻为阳，把剥卦六爻看成六个层级，最底下初六爻为村民，納甲为乙未父母，往上逐级为各层官吏，直到第五爻均为阴爻，说明下边的人对此事的态度都不积极，唯有上九爻，即是最顶上的决策者，一号人物，态度积极，阴位阳爻失位，正符合此事现在的状态，初六爻动，下坤卦化震卦，剥卦变为颐卦，剥卦上艮下坤比合，颐卦则下震卦克上卦艮。整个事件发展的过程是，一号人物意见专断，下面各层级与之不相符合，最终虽拆迁成功，但必因拆迁生祸端，对顶尖决策者不利。

剥卦卦辞，剥。不利有攸往。

象曰：山附于地，剥。上以厚下，安宅。有所往则不利。

初六爻动。

初六爻辞：初六，剥床以足，蔑，贞凶。白话解释，初六，剥落床体先由床的最下方床腿部位开始，整个床腿都损坏了，结果必然凶险。

象曰：“剥床以足”，以灭下也。白话解释，象辞说：“剥落床体先由床的最下方床腿部位开始”，是说先损毁床的基础。基础损坏毁灭了，自然就会有凶险的情况发生，而且还会逐渐扩展波及到上面。

納甲断：剥卦初六爻乙未父母类象土地、农民，动变震卦初九爻庚子子孙爻，子孙类象下属、低下的人、小人，把老百姓当下人对待，结果可想而知，必将倾覆之。山雷颐卦，多么雄壮的大山，根基不稳，剥换退卸。

路上又接到王盖赐的电话，说下午想来送两个煤矿的有关材料，莫逸信告诉他不用着急，随后找时间来送就行，不用专门跑一趟，王盖赐说正好去煤炭厅办事，顺道送过来。莫逸信答应他在专案组等。莫逸信想正好可以深入了解一下两个煤矿的情况。

下午四点半，王盖赐领着两个人来到专案组办公室，说是刚从煤炭厅办完事过来，给莫逸信介绍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男子，个头不高，五十多岁了是鑫博煤业所在地阳平市原煤炭局王硕局长，刚办完退休手续，被王盖赐聘请做鑫博煤业的顾问。另外一个男子，四十多岁，叫张宏举，是购买鑫博煤业股权的中间人。

莫逸信问王盖赐：“你们去省煤炭厅干什么？”

王盖赐说：“鑫博煤业的采矿证有些问题，需要协调处理一下。”

他接着说：“阳平市煤炭局王局长对鑫博煤业的情况比较了解，让王老兄给你讲讲这个煤矿的情况。”

“好啊！那就辛苦王硕局长了。”莫逸信回答。

王硕局长有点不好意思，问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讲？”

莫逸信说：“辛苦你讲讲这煤矿的前世今生，从头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