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景山一行（1/1）

嘉历九年八月初一，晴。

嘉永何曾出现过如此疯狂的场面！

来来来，大家尝尝，我这抢到一瓶……

果然是好酒，尤其是那四十二度的浓香酒，果然比肩妙香。

虎父无犬子，陈少爷文采又位列嘉永第四才子，这经商手段，也远在我等之上！

……

陈大富一脸灿烂的抱拳作揖，说道：不过是些小手段，哪里能入诸位法眼。

总之，这是陈大富在嘉永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到扬眉吐气！

陈大富乐呵呵的聊着昨天一天所发生的事，秀儿端着四菜一汤走了出来。

厨房的人今儿个人做菜受伤了，所以奴婢随便弄了点，晚上在弄好吃的。

陈子涵让富管家给了厨房的人十两让他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而今晚……陈子涵也要去闲亲王的景山园林参加一个聚会。

陈子涵回到书房，眉头微皱，这是他爹交代的事，不去好像说不过去。

陈子涵想了想，开口道：秀儿，笔墨纸砚。

好嘞！

陈子涵想好了，反正他和那闲亲王不认识，而这种亲王肯定也不会认识自己这商贾人士，所以不去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为了不落了父亲的面子，做一首词，让秀儿晚上带过去，交给景山园林主会的人，表达歉意，也表明自己的心意。

秀儿心想少爷这又是想写点什么呢？

写什么呢？

陈子涵也很纠结。

提笔想了数息，拿定主意。便写下一首词。

《思佳客·彩袖殷勤捧玉钟》

彩袖殷勤捧玉钟。

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卿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秀儿看的入神，心里很是欢喜，少爷这是又有灵光了！

这词特别好，特别是那句从别后，忆相逢。几回梦魂与君同。不过，少爷这是想念谁呢？

秀儿很好奇，加上于少爷最近相处久了，知道少爷很随意，就随口问了一句。

少爷，你这是在想念谁呢？

秀儿想来想去，忽然想到林书书，林家的姑娘。

陈子涵哈哈大笑。

秀儿顿时乐了，林姑娘知书达理，经商也很厉害，家世背景也好，和少爷简直是珠联璧合。

这个东西，你晚上帮我送去景山林园吧。我没时间，你去了之后看看谁是家主，告诉他我的歉意，以后有机会我在登门拜访。

………

天色已晚，四处亮起了灯盏。

护卫驾着马车将她送往景山园林。

景山园林有些远，这是闲亲王的领地，秀儿虽然知道，却从未曾上去过。

她的心里忐忑，不要说亲王，她连知州都未曾见过。

出了嘉永城南城门，马车沿着山路一路前行，没多久，便看见远处的那一片辉煌灯火。

此刻，景山园林宴会已经开始。

……

上京金京，雪花巷，林府。

得知八公主去了嘉永，林书书心里便不平静。

因为八公主说是要为她去嘉永看看这个陈子涵。替她把把关。

大哥林书涯抬头看着林书书将一颗棋子落在了棋盘之外。

小妹，自从嘉永回来，你那之前棋风凛冽，出其不意，大哥我都未曾能赢你一局。可你这些天……落子毫无章法不说。还频频落子于棋盘之外，你是有什么心事？

林书书有些心慌，低声说道：没怎么，有点走神了。

林书涯将手里的棋子丢入棋翁里，忽然说道：两天前国子监收到了嘉永傅老寄来的信，国子监祭酒诸葛修文大人看了之后神情激动，甚至拿出珍藏多年的妙香，请我们连喝了三杯。

林书书心里咯噔一下，猜到了傅老写的什么。

林书涯继续说道：诸葛大人将此信给了我等过目……我不得不说，那个陈子涵，当真天纵奇才！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就该是我等读书人毕生追求。

林书涯转身看着妹妹，说道：小妹，可是他，乱了你的心？

看着妹妹垂首，林书涯却笑了，诸葛大人说，这句话和这个人，必须入圣学，让这天下人都明白为什么而读书，也要让天下人知道是谁立下此等志愿，所以陈子涵是会载入史册，虽然傅老在信中也说到他的一些往事，但更多的还是赞美。

小妹，你这嘉永之行，肯定也与他见过，和哥哥说说，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林书书听的小心肝砰砰直跳，俏脸红彤彤的。

他……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四书五经都没读完过，仅仅是个秀才，以前是个荒唐的人，只是被我的护卫打了一顿，顿悟了，变得很稳重，像经过许多岁月洗礼过的那种……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一个特别的少年郎。

可他提笔便能成诗，可他偏偏不愿考取功名，尽弄一些小道。

林书涯皱眉，是些什么小道？

比如他弄了一种酒，比妙香还好喝，我送去长公主那里，估计没多久公里会采购。

如此说来，这人胸无大志，只醉心在小道。林书涯很是遗憾，在他看来，能说出那句话的人，应当是博学之士，有傅老青睐，必定前途无量。

小妹，我们家出自书香门第，父亲官居礼部尚书，陈子涵却是嘉永一地的商贾……怕是难成。

明日金谷园集由钱家钱希文发起，你且去看看。

林书涯离开，林书书依然心乱如麻。

独坐窗前，沉默数息，她便决定给陈子涵写一封信。

她听出兄长话里意思，觉得他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因为他是商人不是士族。

她便在信中暗示陈子涵，如果曾经那句“娶我为妻依旧作数，可愿为她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又说了些上京的事，和八公主去嘉永，担心会刁难他等等。

此刻嘉永，陈子涵坐在书桌前，决定给林书书写一封信。

因为他决定明日找人给林书书寄酒。

他到没有在信中提到那首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卿同。

景山园林是江南园林式建筑，亭台楼阁，小榭回廊，处处小桥流水。

古朴，典雅，非常精致。

园林灯火通明，坐落在中心最高的摘星阁，向四方望去，仿若星辰镶嵌于间。

摘星阁的三楼，闲亲王昊福星正与傅老和李夫子在此饮茶闲聊。

这是摘星阁的最高处，能够容纳数千人聚会的巨大楼层。闲亲王说，热闹这种事情留给年轻人，我们去了他们反而拘束了，如若有好的诗词他们会送过来。

傅老二人自然不会介意，反而落个清净。

而在摘星楼二楼，便热闹许多。

世子昊溪浩作为景山园林主人之一，正在宴客。

昊溪浩和昊明允居于上首，其下有上百桌两侧摆放，留下中间一个巨大舞台。

此刻桌上摆上果蔬茶点酒水，大家三五一群围坐，品茶聊天，极为热闹。也有许多学子饮酒思索脑子里未成型的诗词。

接下来便是夜宴的压轴戏，景山诗会。

如若能在此做出一首好诗词，那便出了名，若能入闲亲王的法眼，还能获得一笔不菲的奖励。

昊明允看了看昊溪浩，昊溪浩一脸苦笑。

我真的把请柬给了他爹。他爹肯定也给他了。

万一没给呢？

这不可能，陈大富又不是文人，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来这诗词会，何况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他儿子多接触文人，多一些文人气质。他更希望他儿子能够出名——这本就是扬名的地方，陈大富不会错过让他儿子成名的机会。

昊明允皱眉，这么说就是这人不愿意来？

或许坊间流言是真的，陈子涵……虚有其表，那些词是别人代写的，自然不敢来。

昊明月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书书不会骗我的，除非书书被他骗了，可是书书这么精明的人，又怎么会被骗呢？

无论如何，他是没有来的，那这个诗会我们还开不开。

昊明允，长袖一挥：开！

昊溪浩站了起来，走向舞台中央，傲然而立，诸位，本世子现在宣布，景山诗会，现在开始！

掌声雷动，群情激昂。昊溪浩面带微笑回到座位。

司仪上台了。

桌上酒水果蔬，大家自便，今晚我们请来了纪落儿姑娘，为大家助兴，下面有请纪落儿姑娘为大家演奏一曲。

纪落儿盛装登场，纤手抚琴，伴随着琴声响起，场间顿时安静了。

她那嗓音仿若天籁，听着这首早已耳熟能详的曲，便是陈子涵之前所作。

有一学子听的入神，忽有所得，疾步向书案走去。

他提笔落下一首词。

仔细，似乎不下于陈子涵所做。

有婢女接过纸，送到了昊明允面前。

昊明允看了看，没有说话。

然后许多学子也都纷纷提笔在书案边挥毫，将自己得意之作交由那些婢女，皆送到昊明允面前。

此时嘉永三大才子之一的黄子行忽然一笑，说道：那家伙我现在挺佩服的，居然连亲王府的面子也不给……想当初我去陈府邀请他，他拒绝了，我还生气了几天。

如此盛会，他却没来，这便说明，陈子涵不敢来。祝山觉得自己已经看透陈子涵那人了，不想再提，又道：子行兄可有佳作？

我在酝酿一二。

文征兄呢？

文征望着满天繁星，想了想，尚未成熟。

二位兄台谦逊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祝兄请。

祝兄走向书案，静默三息，提笔，落下。

如梦令·景山园

初始摘星夜幕，陶醉乐不思归。

终曲方归家，迷途景山深处

奈何，奈何，蓦然燕语莺啼

———祝山。

他将此词交于婢女，回到座位上。黄子行问道：已成？

祝山一笑，点了点头。

那我也去了。

嗯。

文征想了想，也向书案走去。

祝山抬头望去，便看见此刻舞台上已经换了人。

那是红春楼的秋月姑娘。

她此刻在也弹唱诗词。

祝山绕有趣味的看着，想着今日千里巷的那番热闹场面，忽然想要多喝两杯。

他取来一瓶酒，正是周记超市的浓香酒。

他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当秋月唱完，黄子行和文征走了过来。

成了？

两人点了点头。

其实我倒是希望陈子涵真有几分才学，你们听听这两首曲，造诣确实很高，可惜了。

他终究没敢来……这是第三次了，所以他很聪明。

我承认他很聪明，不然这天价的酒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抢购。

文征笑了起来：我也去抢了几瓶，只是不舍得喝，改日闲暇，二位兄台聚聚，我在开一瓶大家尽兴。

如此当然极好！黄子行二人笑道。

那边是怎么回事？

祝山往三楼门口指了指。

文征和黄子行放眼望去………

秀儿很紧张z她跟在一名侍卫身后，那侍卫在三楼门口的一名婢女跟前耳语了一番，那婢女惊诧的说出了一个名字：陈子涵？

婢女声音有些大，于是这边有些人自然听到了。

陈子涵来了？

声声相传，黄子行三人也听到了。

人呢？

没看见。

这又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那婢女将秀儿带到了八公主面前，耳语一番。八公主昊明允也是惊讶，问道：你是陈子涵的丫头？

秀儿捏着角，抿着嘴点了点头。

你家公子怎么没来？

我家公子说，真的不好意思，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他说，由奴婢来表达他的歉意，以后有机会，他在登门拜访。

就这样？

还有，秀儿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了昊明允，又道：我家公子虽然没办法来，可是我家公子做了一首词，希望小姐公子们喜欢。

此刻偌大的三楼鸦雀无声。

许多人都知道亲王府给陈家送了请柬，

许多人也想在这里看看陈子涵到底是如传闻的那样买的诗词还是真的自己会作诗词。

有人说他文昌星下凡，提笔成词。

也有人说他弄虚作假，抄袭他人诗词。

但在所有人心中，此前的陈子涵肯定是纨绔公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代表，而今忽然知道他作词如此了得，在坊间一直传唱——反差实在太大，都想亲眼见证已确认真真假假。

没人料到陈子涵自己不来，却请了婢女前来，还带来了一首词……他想干什么呢？

这又会是一首什么词？